在海边能看到什么？
蓝天白云海水，贝壳船只渔民……也有的人，会遇上一些少见的事。
几天前，有人在意大利撒丁岛海岸边，发现了一头长达8米抹香鲸尸体。
解剖后，人们发现，她胃里有44斤垃圾，绝大多数是塑料：
垃圾袋、鱼网、鱼线、塑料杯、床单毛巾、仍然可以辨认出品牌和条形码的洗衣液袋子……
这些占据了整个胃容量的三分之二。
剩下三分之一，是她最爱的食物的残渣：鱿鱼嘴。
工作人员推测，她死亡的原因是塑料阻塞了消化道。
解剖过程中，人们还在她肚子里发现了一只长达2.5米的抹香鲸胎儿。
塑料，让她无法正常进食、生存，还间接“杀死”了她的孩子。
人类又一次见证了自己的“罪行”。
社长不知该愧疚还是心疼。
1
塑料，是人类对其他生物犯罪的证据
事实上，因为塑料丧命的动物，何止这一对抹香鲸母子。
菲律宾达沃市东海岸，人们在剖一只死亡柯氏喙鲸时，在它的胃里发现了80斤塑料垃圾：
包括16个米袋，以及“很多购物袋”。
当地一家博物馆表示，这只鲸鱼是他们“遇到的死亡鲸鱼中，胃里塑料垃圾最多的一只”。
原本体型庞大少有天敌，因为人类，它们难逃厄运。
也不仅仅是在海里，靠近人类，就很难摆脱塑料垃圾的“追杀”。
想要活着，就要进食。
人类可以选择，知道塑料不能吃、腐坏的食物不能吃，动物们却不懂。
人迹罕至的地方，同样能看到塑料垃圾带来的毁灭。
“垃圾摄影家” Chris Jordan 在距离陆地2000公里的一座小岛上，拍下了一组照片。
一只信天翁尸体，皮肉内脏几乎全被风化，曾被它吞食掉的塑料却依旧存在感十足：
打火机、瓶盖、塑料小球、尼龙线、玩具零件……
这座岛上，有数万只信天翁，和不计其数的垃圾。
因为误食塑料痛苦挣扎的鸟、风化后满是塑料的尸体、误把垃圾带回来喂给孩子的鸟妈妈……都让 Chris Jordan 震撼且悲哀。
等这些鸟死去，它们曾经吞下的塑料，又可能成为害死下一只信天翁的“杀手”。
循环往复，永无止期。
可能很少会有人相信，你在北半球丢下的一根塑料绳，会随着人类活动、洋流、风……害死一只南半球的鸟。
但这是真实发生的故事。
更悲哀的是，没有误食塑料垃圾的动物，也可能难逃折磨。
在英国的诺福克海滩，人们已经连续两年发现许多被飞盘勒住脖子的海豹；
在土耳其的伊兹密尔，一只鹈鹕被绳索、鱼钩和鱼线缠住了嘴，经人救援，才侥幸摆脱。
一只自幼被塑料网勒住的海龟，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身体形态，直到被动物保护组织发现，才得以解开禁锢。
但更多的动物，都没有它们幸运。
没有被人类发现，常常意味着死路一条。
澳大利亚约克角，一只绿海龟被困在废弃的塑料渔网中冲上海岸。
直到它已经变成一具骷髅，那团渔网也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
误食塑料、被塑料困住，这件事情每一分钟都自然界里上演。
如果是制造了塑料的人类自己遭遇这些，又当如何自处？
2
塑料，比人类更无处不在
一个残酷的事实：人类踏过的地方，可能已经没有净土了。
许多人迹罕至处，因为难以清理，反而成了塑料污染的“重灾区”。
去年，一部《珠峰清道夫》，让我们看到了曾经洁白纯净的珠穆朗玛峰，和如今的“世界最高垃圾场”。
每年都有7-10万人，来到这里。
也顺便带来了帐篷、氧气瓶、塑料袋、氧气管、睡袋……
留下了燃料、废弃的食物、包装袋，以及多达12吨的排泄物。
常年低温，垃圾很难分解，一些污染物便随着珠峰冰雪融水一直向下游而去。
素有“亚洲水塔”的珠峰，每年冰雪融水会养育超过十亿亚洲人，人类带来的污染物，最终会随着水流，全都还给人类。
少有人迹的两极地区，同样不再是一片净土。
我们印象中的北极可能是这样的：
事实上，今年2月，在加拿大极北地区，科学家发现暴雪鹱的鸟蛋中，有塑料的化学成分邻苯二甲酸脂。
这种让塑料更具有弹性的成分，可能会导致鸟类激素紊乱。
北极熊也早已经开始在人类遗留的垃圾中觅食。
这还不算完。
大块塑料粉碎降解成的塑料颗粒、添加在日用品中的塑料微珠……很容易通过水循环扩散到地球每一个角落。
2018年1月，中国科考队在南极海水中，发现了PM2.5微塑料。
在地球上，塑料的足迹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
你丢掉的塑料不会消失，它会默默存在于世界某个角落，也许上百年都不会变。
每年，接近800万吨垃圾进入海洋，随着洋流漂浮，在相对平静的海域聚集。
北太平洋上，有一条“太平洋垃圾带”（Great Pacific Garbage Patch）。
如果打捞出来仔细分辨，可以找到打火机、塑料瓶、休闲食品包装、家具家电残骸等各种现代垃圾。
斯里兰卡附近的印度洋曾经是拍摄蓝鲸的绝佳海域。
在长达30年内，这里没有任何商业捕捞活动，可以说是未经人类染指的原始海洋。
然而，某拍摄团队还是在一次潜水中，发现了藏在海面下的塑料、油脂、渔网……
于是他们转头拍摄了另一部纪录片《塑料海洋》。
地中海西部，几位潜水员发现了遍布海底的塑料瓶、轮胎、塑料袋……
他们不得不承认：海底也成了垃圾场。
太空也难以幸免。
1960年至今，400多个被送上太空的人造卫星，在地球周边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碎片、残骸。
太空垃圾对地球同步卫星、空间站、宇航员来说，极其危险。
2014年，为躲避一块火箭残骸，某国际空间站飞行控制人员不得不人为调整飞行轨道。
珠峰、极地、太平洋、海底、太空、动物的胃里……
那些常人难以触及的地方，都充斥着塑料、垃圾。
一场台风、一个浪头，就可能揭开被掩藏的一切。
巴厘岛上，一次涨潮就会冲上来十几吨垃圾。
森林破坏，冰川融化，极低升温，物种灭绝……
你可以“眼不见为净”，大自然不会。
3
别等到“报应”来了才后悔
2017年，非营利机构 Orb Media 与明尼苏达州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研究表明：
全球数十亿人在饮用被塑料颗粒污染的水。
研究人员化验了从12个国家征集到的159份饮水样本，结果发现，83%检测样本中都含有微塑料。
2018年10月，维也纳举行的欧洲胃肠病学会议宣布：
首次在人类的大便样本中发现有塑料微粒。
你扔掉的塑料，早晚被你一口一口吃回来！
没人可以真正幸免。
除了赖以生存的水源、土地，盐也是塑料污染的重灾区。
2018年10月，《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发表文章：
研究人员对39个盐品牌测试，发现其中有36个具有微塑料，超过90%。
海洋中的鱼类，主要以磷虾为食，磷虾的主食浮游生物，和塑料颗粒大小相近，很容易被误食。
日本京都大学的一个调查团队对日本女川湾、东京湾等地的海鱼进行调查：
在74条鱼的体内共发现140个微塑料，东京湾的鳀鱼占了近八成。
食物链一环套一环，这些有害物质，最终会在人体内富集。
有些人，开始为此做出改变。
21岁的荷兰少年 Boyan Slat，试图在海上拉起了一道长长的塑料垃圾收集拦网，利用洋流的方向，让塑料垃圾“自投罗网”。
澳洲人Pete Ceglinski和Andrew Turton，设计了一款“海洋垃圾筒”：
用泵将海水吸进去，通过装置滤过掉海洋垃圾，在经过油水分离等程序，最终将清理后的海水排回海洋。
也有人绞尽脑汁，发明塑料制品的替代物。
有人一遍遍地呼吁大家：选择密封罐、保鲜盒，而非保鲜膜、保鲜袋；
购物自备环保袋、拒绝塑料袋、循环使用……
可是无动于衷者，仍然是大多数：“源头不解决，我少用几个塑料袋有什么用？”
其实每一个人都是源头，积少成多，再小的举动，也有意义。
纪录片《人类消失后的世界》里，呈现了惊人一幕：
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导致这座城市被人类遗弃。
由于核辐射，在核电站1.5公里范围内的大部分树都陆续枯萎，无数动物死去。
“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人类的20年间，大自然渐渐修复了这片曾经笼罩着核威胁的土地。
地球没有人类依然会旋转。人类之前有生命，人类之后依然会有生命。”
海洋无法承受之重，最终只会成为人类无法承受之重，而非地球的。
这颗古老的星球，修复能力不知比人类强多少倍。
如中国科学院院士丁仲礼所说：
“地球用不着你拯救，地球温度比现在高十几度的时候有的是，地球二氧化碳浓度比现在高十倍的时候有的是，地球都是这么演化过来的，都好好的。
毁灭的只是物种，毁灭的只是人类自己。
所以，是人类如何拯救人类，不是人类如何拯救地球。”
别等到“报应”真的来了，才后悔当初什么也没有做。
谁都不会主动去吃塑料。
但当塑料无处不在时，它们会开始吃人。
参考文献：
[1] Instead Of Ice, This Polar Bear Has Trash to Live On – How We Can All Act to Change This, onegreenplanet.org
[2] Great Pacific Garbage Patch,RESOURCE LIBRARY, ENCYCLOPEDIC ENTRY,National Geographic
[3] Patrick Galey And Marlowe Hood, Pacific plastic dump far larger than feared: study, phys.org
[4] How did that get there? Plastic chunks on Arctic ice show how far pollution has spread,the Guardian
[5] Plastics reach remote pristine environments, scientists say, the Guardian
[6]Alexandra Witze, The quest to conquer Earth’s space junk problem, News feature, Nature
[7]Dead sperm whale that washed up on Italian beach had 49 pounds of plastic in its stomach，NY. Dailynews
[8]Microplastics in bivalves cultured for human consumption Lisbeth Van Cauwenberghe*, Colin R. Janssen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193 (2014) 65-70
[9]Plastic fibres in our clothes could be a risk to our health, study shows. EveningStandard, 2018.
[10]Tyree, C., and D. Morrison. 2017. “Invisibles: The Plastic Inside Us.” Orb Media. Accessed September 7, 2017.
[11]程皎旸. 英国女摄影师曼迪·巴克（Mandy Barker）：漂洋过海捡垃圾. VICE中国, 2017.
[12]纪录片《人类消失后的世界》（David de Vries，20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