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冬天。
金山村,杭城银泰镇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苟不凡背着两捆干柴正往回赶,也不去注意周边的光景,他还要赶回去给母亲做饭。
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减轻不凡的压力,时常去月畔山采菌子卖些钱,用来贴补家用。前年在采菌子的过程中摔坏了腰,差点丢命。
苟不凡那时正在杭城,他跟着本村出去的大老板张东来做泥瓦匠,家里出事时,他才做了一个月工。
医药费还是还是求张大老板才借到的。母亲的命是保住了,但这辈子只能在床上过了。
父亲苟富贵在南方当兵,要不是家里有上小学的妹妹照顾,他就得辞工回来专门照顾母亲。
他不是母亲亲生的。据说是母亲在村口的姻缘树下捡来的。
他讨厌姻缘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你说你一个有神力的神树,看到有人遗弃自己的孩子,你却不管,这不是瞎了眼吗?
在去年和猴子国的冲突中,苟富贵为了救战友丢掉了性命。
妹妹苟小凡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才10岁就已经知道生活的不容易。在家勤勤恳恳,在学校刻苦努力。
不凡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口的姻缘树旁边。传说这姻缘树是棵神树,能替人撮合姻缘。
“尽是些封建迷信,不如砍了当柴火烧!”,苟不凡有些失望的望了望那棵如两人合抱一起的姻缘树。他妈替他在姻缘树下不知求过多少次姻缘了,可到现在他还是光棍一个。
每次看着母亲虔诚的给那棵奇形怪状的树下跪,他就生气。似乎那棵树欠了他债一样,曾经还拿着斧头要砍掉这不长眼的破树。只是村长和村民的竭力阻止,他才没有真的把树砍了。
其实他一出生就讨厌那棵树。除了不管他被遗弃的事外,他觉得那棵树不仅丑陋,还很恶心。他还偷偷用锄头挖过它的根,断根流着绿色的脓液,透着一股恶臭。一想到这,他不禁朝树根看去。
苟不凡揉了揉眼睛,走近了些,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他不禁又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那女人看。
这次他没有再揉眼睛了,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树底下。
他看见一个穿着古装的漂亮女人,她正靠在树上静静地坐着,好像是睡着了。
“难道这树真的有神力?”
苟不凡看着靠在姻缘树的睡着女孩,很想亲近她,似乎前世就见过一样。
他本是不信鬼神,不信前世今生的。此刻却无比笃信,他和这个女子在上一世一定认识。脑海里出现了女子抱着一只雪白小狗的画面,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只狗。
他被自己的这想法吓了一跳,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上下打量着女孩。
靠在姻缘树上的她穿着淡黄色的古装,也不知道是仿的哪朝哪代的。
他觉得应该是宋朝的!对于古装他是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赶紧把目光移向旁边的琼东河。
河水走得很急,姻缘树掉落的叶子一眨眼就随着水流走了,苟不凡觉得那一定有好几十米。
他再次打量着女孩。
她古装的布料看着不像便宜货,应该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荒郊野外的琼东河畔睡着了。
她眼角还残留着一些泪渍。时不时嘻嘻溜溜的抽着鼻子,睫毛偶尔颤动着,似乎梦见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她应该是和朋友来游玩的吧,只是为什么她朋友不在这里呢?他想的有些迷糊。
太阳总是我行我素,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这会已经躲进大金山的怀抱了。
苟不凡晃了晃头,眼神逐渐清明了。
“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不知道社会的险恶”,苟不凡一边嘟囔着,一边放下柴禾。他决定去叫醒那个女孩。
这个年代可不太平,不少人贩子在各个村子窜来窜去。那些人贩子胆大包天,就是在家里都敢明目张胆的抢!
听说上个月隔壁王家村王老吉的媳妇就被人贩子在家里给抢走了。当时老王正在后院喂猪,就听到她媳妇叫了两声救命。他跑出来就不见了媳妇的身影!
要说这老王也是个情种,找了大半个月没有找到。他一个星期不吃不喝,在前天夜里叫着他媳妇的名字去了!
这些杀千刀的人贩子!想到这里,苟不凡推了推女孩的肩膀。
“小姑凉,醒醒,快醒醒!”
推了两把,小姑凉没有反应?他不禁有些着急,用了些力气再次推了推。
“恩…恩…”,女孩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子凑在跟前盯着她看。
要是在平时,此时她肯定大叫起来了。被陌生男人这么近的盯着看,是有损名节的事情。但此时,她觉得他不是人,他是她的狗不凡。
缘份有时候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他觉得他是她的狗,她觉得他是她的狗。
“我一定是疯了,怎么会把人当成狗呢!”,她想。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决定还是先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再说。
“公子,请问这是何处?”,她只记得她带着两个丫鬟和四个家奴出来寻找她的那条长毛小狗。后面就记不清楚了。
还真是入戏了,公子都用上了。苟不凡嘴角扯了扯,都不想理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回答了她。
“这是普化天尊广德菩萨的道场,小姐这是从哪里来呀?”,苟不凡微微一笑,一本正经地和她胡说八道。
“广德菩萨是哪位菩萨?我为何没有听说过?”
“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那位呀!他可是掌管我们十八层地狱的菩萨呢!地位还在地藏菩萨之上!”
“啊?这里是地狱?”,女孩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苟不凡看着女孩这样,笑了起来,连忙解释。
“呵呵,不好意思啦!我看你身着古装,又说话怪里怪气的,就逗逗你啦!这里不是地狱,是杭城银泰镇金山村。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
女孩觉得这个人不仅穿得怪里怪气,说话也透着一股怪味,有些她都听不懂。不过出于礼貌,她也没有再提,只是努力回想着。
“我是杭城知府李浩源的女儿李飞燕,今天带着家奴和丫鬟过来寻找我的狗不凡。不知道怎么的他们都不见了,马车也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这里睡着了。你能帮忙找找我的家奴和丫鬟吗?”
“呦呵,厉害了我的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演戏。都解放多久了,还杭城知府呢。你咋不说你爹是皇帝啊?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嗜好。而且你刚刚说找我,我认识你吗?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叫苟不凡的?”,苟不凡有些不耐烦了,这女孩分明就是耍自己嘛!还杭城知府,当自己是无脑戏迷么!
李飞燕别的没听懂,倒是听明白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叫苟不凡了。她盯着他看,看了很久很久。
苟不凡见她不说话,又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呢,连忙举起手臂抹了一把。看着袖子上啥也没有,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啥。难道自己太帅了?
对于自己的长相,苟不凡确实自命不凡。想到这,苟不凡摸了摸下巴,又刻意挺了挺细细的腰杆。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更加英俊不凡。
此时的他又抬头望了望高耸的姻缘树,早已经开始脑补。难道这姻缘树真的具有神力?这是要给他送一个媳妇来?
“像,太像了。除了没毛,连表情都这么像。”,李飞燕的心里正拿苟不凡和狗不凡做对比呢。她觉得苟不凡像极了她的宠物狗,连表情动作都那么惟妙惟肖。
苟不凡如果知道李飞燕正在拿他和狗对比,一定能气得吐血三升。他还会拿着斧头冲过来把姻缘树给砍了,就是老村长也会拦不住他的。
冬夜就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越来近,眼看就要吞没这树、这男人、这女人了。
李飞燕还没有从对比的思绪中出来,时而微笑,时而抿嘴,又时而呆滞…脸部表情精彩极了,苟不凡觉得就这变脸的速度和样式都能赶上蜀川变脸戏了。
去年他和大老板张东来一起去蜀川买送礼用的蜀锦,有幸在蓉城的一家叫河底捞的火锅店看过变脸戏。
眼看天就要完全黑了,苟不凡推了推李飞燕。
李飞燕再次回到了现实,望着苟不凡。动了动嘴,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苟不凡见她又哑巴了,只好决定先把她带回家。毕竟这个时代的治安并不好,人贩子到处乱窜,天黑了还有路霸路匪。即使就在村口,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就这样李飞燕跟着苟不凡回了家。路上他们再次聊了起来。原来李飞燕是带着家奴和丫鬟坐着马车出来寻狗的,只是不知怎么的走丢了。
李飞燕还是固执的说自己是知府的千金,苟不凡也没有和她争论了,也许她就喜欢这样呢,明天送她回家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对于李飞燕说的这些,苟不凡一点也不相信。认为这孩子如戏太深,不过他相信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两个人不在说话了,就这样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后面的人挑着一担柴禾,碎碎的步子,沉稳踏实。前面的人穿着长裙,细细的腰身,走得端庄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