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上)

    一九四二年,十岁的我背起书包,走进了位于宜兴范道南堘的端圩小学,读半年级(相当于现在的幼儿园大班),从此,开启了我一生的求知之旅。

    当时正值八年抗战期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日本鬼子经常下乡扫荡,有一次,我们正在上课,鬼子冲进了教室,图谋不轨。当时我们的老师是湖头人史玉泉,史先生急中生智,赶紧在黑板上写下"皇军先生好″几个字。鬼子看完后狞笑着离开了学校,去村上继续搜查劫掠。

    当时,我家租种着十多亩薄田,家徒四壁。年底,家里操持完大姐的婚事,生活更加捉襟见肘,再也无法供我和哥哥两人一起读书,只好"丢车保帅″。全家把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我无奈弃学,回家"修理地球″。从此以后,田里活、家务事我样样都得干,还曾经在同村的财主家中打过短工。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的开学季,我看着原先的同学们又背起书包,蹦蹦跳跳从我面前经过,去学堂读书。我心中非常羡慕,几次央求父亲,想继续读书。父亲再三考虑后才勉强同意,但提了一个近乎苛刻的要求,必须跳级念二年级。

  二年级我就读于马草小学。由于休学了大半年,所以我书读的非常吃力。但,我从未放弃过自己的追求,靠着自学苦读,总算跟了上了,没有留级,顺利的升入到三年级。

    三年级是复式班,语文、数学由史再林老师一个人教授。史老师教书的风格不仅是严厉还很凶暴,学生略有差错,立即就会受到他的打骂。有一次,我把小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响,史老师立即就把手中的揩板砸了过来,我正弯腰拾小刀,揩板正击中我的后背。

    因家中经济拮据,我一学期只能用一枝铅笔,开学时花二分钱买一枝六寸长的铅笔,到学期结束时还有寸把长,我必须用手指捏着,结结巴巴地把笔写完。

    马草小学距我家大约有一公里路,但需过河摆渡前往。河中一叶扁舟,首尾各系草绳,拴于两岸,过河人需自扯绳索,才可以往来于两岸。

    到了朔风严寒的冬天,我身上穿的仍然是单衣薄裳,脚上蹬的是"部鞋″(部鞋就是深桶草鞋,鞋底钉上一块木板,以代替套鞋)。念四年级时,母亲为我们兄弟俩各做了一双油鞋(就是在布鞋上刷上桐油)。我只穿过两次,由于油鞋分外坚硬,我的脚后跟被擦得鲜血直流。以后,每遇雨雪天,我总是赤裸着脚,把裤脚卷得老高,走在冰冷刺骨的泥泞道路上,整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临近学校时,我才去河边洗脚,从怀中掏出布鞋换上。

    抗战胜利后的一九四六年,我升入范道小学,读五年级。范道小学更远了一些,转弯绕道,过桥摆渡,足足需走四、五里路。那时最怕过木桥,因为木桥上没有扶栏,有时还缺桥板。那真是上桥抖、下桥晃,每次都是提心吊胆。

    一九四八年七月,我小学毕业,曾与十多位同学共赴无锡报考无锡师范,结果全部名落孙山。于是,我返回宜兴报考宜兴第一中学,被正式录取。当时的校长叫芮仲吕,班主任是周效楣老师。

    此时,正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战争从战略防御转入全面进攻阶段,就在前一年,中共苏浙皖边区工委指挥部队,奇袭了驻扎在张渚长岗岭的国民党保安队,此战是苏浙皖地区最大的歼灭战,长岗岭战斗战果辉煌,震动了整个宜兴。财主们嗅到了对他们不利的气息,急于抛售拍卖手中的土地。父亲是个传统本分的农民,不清楚国内形势,更不了解共产党的土地政策,父亲抱着还愿的心态,将祖父当初卖出的东高头十多亩地又赎了回来,为此东拼西凑花了一百多担稻钱。

    我家从此变成了"地主″,但因买田弄得家贫如洗,囊中羞涩。我又一次失学在家。天天跟着太阳起,伴着月亮归,耕种着家里近20多亩的田地。但,面对生活的苦难我不再逃避,而是以平和的心态去接受,因为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未来会更好。


                        蒋柏元

(由蒋李红根据父亲的回忆整理持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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