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小文/小说,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
01
第一次领略她,是在一个花圃。我在寻找牵牛花。
转过一排花架,看到一个小姑娘,正要去够一盒牵牛花。那盒牵牛花放的比较高,所以她踮着脚尖。从我那个角度看过去,小姑娘约莫二十六年纪,穿了一件鹅黄薄毛衣,未施粉黛,长发及肩,可能超市里有点热,可能够的有点吃力,她脸上泛起了红晕。
我也在寻牵牛花的,但先来后到。
我踏步过去,抬手将牵牛花轻易的取下,正要递给她,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盯着我的手。她盯着我的手,那么肆无忌惮,那种肆无忌惮激得我突然想逗逗她。于是,我拿下那盒牵牛花,转身就要走。
笃定,我和她不会就此别过。
果然,两三秒后,她在后面追了一句,“你好,你好。”声音清脆,又带着点沙哑的磁性。我停下脚步,转过去,她拎着花篮站在两米开外,红扑扑的圆脸,圆乎乎的眼睛亮堂堂的,她有些羞赧地笑,我嘴角温柔的上扬,
“你叫我吗?”
她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我就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话,她一手拈着发梢,声音放得很低,
“这盒牵牛花,您可以让给我买吗?当然您可以拒绝。” 几乎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愣了两秒,我朝花架望了一下,又朝她望了一下,才扬起手中的那盆花,似笑非笑地问“我不让的话,你准备抢吗?”
02
她有些无措,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啊,是我冒昧了。”然后拎着篮子就准备走。她身材娇小,穿着鹅黄薄毛衣,拎着大大绿色花篮,走得慢慢腾腾,像渐渐远走的一棵向日葵,等着我的抚慰。
这个动人画面,令我的心砰砰跳了两下。扬起手正要喊“等等”,却见她转了过来,满脸期许地望着我。
我一定是满脸的兴致勃勃,否则她不会屁颠屁颠儿地跑到我跟前,扬起脑袋说她准备抢了,让我别抓太紧。
她踮起脚尖去抓牵牛花,几乎就要够到,她胸脯微微起伏着,没想到她身材娇小,双峰却浑圆傲人。她离我很近,双峰离我就更近了,伸手即可及。但当时的情势,万万不能伸手的。我可不想被她当成流氓。当然,我也不是流氓。
从她肆无忌惮地盯着我的手看,我应该就喜欢上她的无所顾忌了。但我仍然为我此时想抚慰她、想摸她的念头,感到羞愧,没有其它法子掩饰这种羞愧,只能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她被我的笑声惹得咯咯咯地笑。
这咯咯咯的笑,使得她胸前那对浑圆,越发挺拔饱满。
一股躁动,哧溜哧溜的上蹿下跳起来,只恨身边没有一碗凉茶。
03
我对她没有不敬之意。
那种躁动,是一种纯粹的生理反应。
事实上,相对于原始性趣,我大脑的战斗力简直爆表,也就是,我是一个对原始性趣有绝对管控力的人。
我幻想着,那天,她渴望着我抱抱她。
而我是个谦谦君子,所以,那天,我不会满足她的。
于是,那天,我们只认真地握握手,算是正式认识了。
04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倏地抽回手,伸进兜里掏了两下,掏出一张微皱的名片递过来,
“喏,今天参加行业展会,两盒名片发了个精光,就剩下这张。”
我接过来,瞄了一眼,郎朗念出了声,应该说念着念着就像见鬼了,结结巴巴起来,
“xx公司,项目经理,花,花…?”
纵然我自诩踏过的桥成百上千,踩过的路上万万,也算是行走江湖一把老手。
如果鸟屎掉在我飒飒生风的发型上,我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小指轻弹就把鸟屎弹个两丈多远;隔壁办公室老王,哦不,隔壁王总,一把推开我办公室的门,把文件甩在我桌子上质问我,为什么否决他的技改方案时,我也就起身拍拍他的肩,好心好意地先给他讲怒气伤身。
她见我呆住了,匆匆绕到我身边,探着脑袋一起看向名片,又扬起头关切地望着我,
“花小牵啊,qian~qian,有什么奇怪的吗?”
05
不奇怪!太特么不奇怪了。
我说怎么她那么大胆,追在我后面,就要抢那盆牵牛花呢。
牵牛花?花小牵?
可她拎着那个绿色篮子,穿着鹅黄毛衣,分明像棵向日葵,一棵还想让我抱抱的向日葵啊。
这棵“向日葵”离我不到10厘米远,仰着她圆乎乎的脸,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我,还眨巴眨巴着眼睛,可能今天天比较蓝,她眼里闪着悠悠的光,小巧的下巴有流畅的圆弧,樱桃小嘴儿微微嘟着,
这姿势像极了,在索求一个吻。
一个来自我的吻。
我在心里甩了我一个漂亮的耳光。
并像我投去两记鄙视的眼神。
今天怎么像发了情的公牛?这一定不是我。我不是个流氓。
06
为了掩饰那澎湃的内心戏,我故作潇洒,拎过她的篮子就往花圃出口走去。
淡定!自然!步伐要稳,气息要匀。
她蹬蹬瞪地追在后面,喊,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装着没听见,闷声向前走,她就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喊的话已变成了我的花,我的花,
一路花架繁多,绕来绕去,
绕了半天才到出口处,她在我身旁停下,扶着腰气喘吁吁,
我当然不会傻得又盯着她起伏不已的胸脯看,只盯着她额头上细微微的汗珠,哎,刚才步子大了点,虽没扯着跨,但到底,让花小牵跟着跑累了,要不伸手给她擦擦汗?
这怎么又?我赶紧停止遐想,把篮子哐一声放在柜台上。
那盆牵牛花晃了一下,青藤颤了几颤,紫白色的小喇叭荡啊荡啊。
我掏出手机准备结账,她扑过来一把抱住篮子,冲我压低了声音喊,
“唉唉唉,你不是让给我了吗,这花是我的了。”
07
她像只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儿,小眼神儿里有几分幽怨和疑惑,
这,这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收银小哥向我瞥来一个貌似白眼的白眼,
得,这花小牵,和收银小哥,此刻都没把我当好人哪。
可我就是个好人啊。
我是想买下这盆牵牛花,送给花小牵。
只怪方才见到她的名字,让我一时丢了点魂儿,才做出了这等些须莽撞之事。
想到着,我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深情而真诚的表情,对着花小牵微微一笑,
“花小牵,这花是你的,但是我买单。”
她扑棱棱摆着小手正要拒绝,我倾下身子向她凑了凑,语气清冽而坚定,
“你如果拒绝,那花就是我的,还是我买单。”
08
这话把花小牵镇住了,当然,是在我看来。
她嘟着小嘴儿,眼睛咕噜噜转着,没有继续言语,算是认可了我的话。
收银小哥向我竖起了大拇指,一边说着,
“这盆牵牛花,连盆带花十八元,谢谢二位光临。”
临走时,小哥飘来一个赞叹的表情,应该是想表达“可以啊,哥们儿,十八元的花,摆出了十八万的谱儿。”
牵牛花端坐在我左手上,花小牵走在我右手边。
两人一花都很安静。
快走到三岔路口时,听到她深吸了一口气,小手捏着捏着攒起了小拳头。这不是要一拳挥过来把我打翻在地吧?
当然不是的,她只是在给自己鼓劲儿,
“谢谢你。可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哟喂,这个问题,又来了,不得不答啊。
除非我和她一别两宽,再也不见。
这是不可能的。
谁叫她第一次见我,就肆无忌惮地盯着我手看呢?谁叫她居然还叫花小牵呢?
这牵牛花是她花小牵的,她花小牵可是我牛某人的。
嗯,我就是那个好人牛某人。
从钱夹子里掏出名片递给她,她双手浓重地接过,也是郎朗而念,
“xx公司,技术总监,牛,牛…..”,
看吧,她也像见了鬼似的,结巴起来,稍后,又哈哈哈咯咯咯地笑,笑得那个花枝乱颤,胸脯抖得哩,像风中的向日葵,一浪一浪的,像要浪过来拍打到我身上。
我矗立在那里,静静地欣赏那波浪,直到它缓缓地回复到高傲的挺拔。
我心里做起了诗,
“啊,向日葵,
别动,让我好好欣赏,你静下来时的挺拔,
还是继续动吧,我也喜欢你,浪起来时的汹涌。”
花小牵眉眼含笑地瞅着我,两手叉腰,虽两手叉腰,但看起来却一点没有撒泼耍横的样子,她语气里有恍然大悟,也有惊讶欣喜,
“原来如此哦。”
她伸出小手来,
“你好,牛大牵,很高兴认识你。”
于是,那天,我们第二次,认真地握握手,算是正式相识了。
我叫牛大牵,
她叫花小牵,
我抱着牵牛花,她走在我身边。
09
花小牵,抱着那盆牵牛花回了家。
临别前,我说你可以加我微信,就手机号。
她点点头。
天色还没黑,从小区路上穿过时,偶遇一对小情侣搂在前方树下。姑娘整个人窝在小伙子怀里,小伙子下巴抵在姑娘额头,哧溜哧溜地嗅着,一手环着她的腰,摸摸索索。奈我已近不惑之年,对于这样的场景,还是会腾起一疑惑,这种原始萌动的快活事儿是真快活啊,都能蒙蔽了人的知觉。
他们几乎是把我当空气了吧。秉着非礼勿视,我加快步子,嗖嗖地走了过去。如果花小牵见了这场景,大概率上,是会羞红了脸,蹬蹬瞪就跑开的。想到这,我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看,并没有新的朋友申请信息。未读留言,都是些不紧要的,除了母亲的那条,“大牵,周六晚上回家吃饭。”
10
自打离了婚,母亲三番五次让我搬回家住去,我都打着哈哈就不是不搬回去,但也不能太违了老太太的意,就答应除特殊情况外,周末都回去吃个饭。前妻是朋友聚会上认识的,性子温婉,骨子里要强,恋爱时光里觉得她就像一汪月光下的池水,柔美无瑕,在一起那么多年,日子波澜不惊,但也太波澜不惊了些,简直没有一丝涟漪。于是,在一个圆月的晚上,也是我们再次相顾无言背对而睡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她做了我喜欢吃的面条,等我吃了面条,端起杯子准备喝水时,她轻飘飘吐出几个字,“我们离婚吧。”我没有特别惊讶,放下杯子看向她,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她刚才不是在说离婚,而是在说着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我们五年婚姻就此画上了句号。连离婚都波澜不惊的。没有喧扰,没有吵闹,她利索的收拾好行李,就飞去了国外。在机场送别,她一头慵懒的波浪卷发,穿着那件淡蓝色风衣,那是我送给她的五周年结婚礼物。她说,我走了,你多保重。然后,她就走了。
11
老太太知道我离婚的事后,气得一个多月没理我。后来,大哥牛大山把我拎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正给侄子织着毛衣,瞧都不瞧我一眼,只说你这是能耐了,璇子(我前妻)多好的媳妇啊,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恩恩爱爱的,这怎么说离就离了?我陪着笑脸,揽着老太太的肩,老太太说着你少嬉皮笑脸,但也没把我的手给拍下去,我没办法跟老太太说两人的日子只有情没有趣就没有了活力,没有活力日子就像一片荒漠了无生气,有的人可以忍受,有的人愿意忍受,而有的人可以但不愿意,璇子和我就属于最后这一种。我只能跟老太太说,我和璇子好聚好散,我们还是好朋友,是亲人。
岁月如流。这种单身汉的日子,快五年了。把大部分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不定期的和哥们儿几个踢踢球,喝喝酒,骑着车去郊外,徒步爬山。当卸下一日的喧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时,觉得一个人的日子也没什么有趣,也没什么无趣,就这样吧。
今天,遇见了花小牵。这天晚上,十点多了,我翻箱倒柜地寻出来一盒香烟,笨拙地拆开,拈出一根点上。歪在饭桌椅子上,吐着烟圈儿,心里有一点躁,这花小牵该睡了吧,怎么还没加我微信。
算了,先睡吧。
才抽了几口的烟,被掐灭了。
一晚无梦。
11
第二天忙到快晌午,才得闲点开微信翻了翻。
有几条未读信息,
有一条好友申请,赶紧点开,看见那个牵牛花头像,就知道是花小牵了,我忙不迭地点了同意。想着第一个文字招呼,怎么打,要朴实的还是不朴实的,她已弹过来第一条消息,
“牛大/大牛/大牵/牵牛(不知怎么称呼,随便排列组合了几个),昨天谢谢您的拱手相让。”
前半句让我鼻子哼了一声,算是把我逗乐了,
后半句让我得意地抖了抖腿,认真想着怎么回复她,有了,
“不值一提。我应该比你年长许多,叫我牛大叔吧。”
几秒后,她回过来,
“这都差了辈啦!行,大叔就大叔吧。我去食堂吃饭了。”
我看看表,是到饭点了,给她说好好吃饭,然后端出早上买好的沙拉简餐,去了茶水间。从与前妻离婚后,就几乎没下厨做饭过了,没兴致,懒得动。一开始去外面吃,吃着吃着吃腻了,突然喜欢上便利店里的沙拉简餐,清清淡淡的,挺好。
没想到,这一吃,就吃了快五年,除了特殊情况,就吃这个。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换口味,那后来应该是,一种执拗的坚持吧。一个单身老男人,一份冷沙拉简餐,清心寡欲的绝配啊。
我几乎都要忘记了,我最喜欢吃的,是面条。
拨拉着简餐里的番茄,想起了花小牵红扑扑的圆脸。都没注意到有人过来了,是人事部新来的主管Mary,
“牛总,午餐又吃沙拉?”我点头微笑。
Mary从柜子里拿出两盒酸奶,放了一盒到我跟前,
“我们食堂饭菜有荤有素,挺好的呀,至少热乎的,您为什么不去食堂,却总买这沙拉吃呢?”
我说这沙拉挺好吃的,也吃习惯了。
Mary穿着一套黑色套裙,倚在柜子上,吸着酸奶,蹙着眉头,见我没怎么搭理,讪讪地说着她先回办公室,就走了。
不知道花小牵午餐吃的什么。就问她中午吃撑了吗?
点开她的头像,背景是一方海岸,朋友圈里显示的三天可见。
有新消息过来,是她的,
三张照片,
一张是长长的石阶,一张是路边的枇杷,一张是山坡小亭子,
我说你这是在巡山啊?!
她回说,
“是啊,撑到了。跟同事们在公司附近的山上散步呢。”
我说这够悠闲的,
她说,“午休走一走,快活九十九。”
这快活两字让我一时,竟分了神,不知道怎么回复的好,就说马上忙了,回聊。
公司离住处很近,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下班路过便利店,又买了一盒沙拉简餐。
顺便给花小牵发了个信息,
“下班了吗?我马上到家啦。”
怎么感觉有点亲昵,说的好像回我们共同的家一样。
管它呢。
她回过来,说正在哼哧哼哧的挤地铁,
我想象着她那娇弱的小身板儿,在人潮里被挤来挤去,心抽抽了一下,
打开家门,我给她说我到家了。
她说幸福吧,还有热气腾腾的晚餐等着您。
在她的推理里,大概率上,我是一个回家就有热乎乎晚餐等着的人。
我想简单直接地推翻她的推理。
把沙拉简餐放在茶几上,打开,摆好筷子,拍了个照片发过去,
配文是,
“色拉简餐,凉吃。”
再补充一句,
“吃了好几年了。”
我笃定,这照片加配文,能让花小牵瞬间明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子,我有点饿了,打开电视边看新闻边吃边盼着花小牵的回复,
一个悦耳的提示音响起,我抄起手机点开,果然是她的信息,
“俺想吃点玉米,紫甘蓝也行。”
这才是那个第一眼见我,就肆无忌惮地盯着我手看的花小牵啊!
我停下筷子,飞快地打着字,
“今天又要抢玉米?”
她发来一个笑得傻乎乎的表情,
“说的俺好像是有点匪。”
是啊,昨天跟我抢牵牛花,今天想抢我的玉米,这明天岂不是把我都要抢走了。
发回三个挑逗的笑脸表情,她转开了话题,
“这大冷天的,色拉要不要热一下再吃?”
顺着她的问题,我说,天还不算冷。
她又转回到了玉米,
“哈哈,趁你不注意,吃一颗玉米!”
12
这句话,十二个汉字,单独看哪一个,都普普通通,
但在那个情境下,被花小牵那样排列起来,
竟变得格外生动,生动的像一副画面,
画面里,花小牵装模作样与我高谈论阔,然后趁我不注意,伸手就从沙拉盒里拈了颗玉米放嘴里,并发出了绝妙的感叹,感叹玉米的糯甜鲜香,感叹完又咯咯咯地笑,笑的又像那随风起伏的向日葵。
想了一个回复,即能配得上她这偷吃的画面,又还显得大度,
“我装不知道!”
她应该对这回复还是满意的,又转移了话题,
“这晚餐嘛,还是健康营养的。”
“您吃饭时有标配吗?比如看书,看电视,或专心的吃?”
我拍个电视画面过去,又拍个空沙拉盒过去,感叹一句,
“吃完了。终于安全了。”
她说,“为了不让我继续抢紫甘蓝,这吃饭速度!”
我回过去一个哼哼哈哈的表情。
已近不惑之年的我,
居然回过去一个哼哼哈哈的表情,
这是时光流转,又值少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