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4日 星期天 雨
1
我正做着美梦，被手机铃声惊醒，睁开眼，窗外耀眼的路灯照得房间里一片亮堂。是谁打来的电话呢？
我慢吞吞地从床头柜拿过手机一看，是我妈妈打来的电话。顿时，心头一惊，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吗？三更半夜给我打电话。因为手机明明白白地显示是午夜三点钟，如果不是有事怎么会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呢？
我的心跳得厉害，预感告诉我，一定是家里出事了。但我还是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慌张，用平静的口吻问：“妈，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哭泣声，果然大事不妙，家里应该真的出事了。会是什么事呢？妈妈已经哭得话都说不出来，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碰到。这一刻，我也着急了，马上安慰她：“妈妈，先别难过，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你爸他起床小便的时候，突然倒地昏迷不醒，如今正送往医院抢救，妞妞，你说你爸会不会有危险？”妈妈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妈妈，别着急，不会有危险的，现在医学发达。”我安慰妈妈的话已是苍白无力。
足足和妈妈通话有二十分钟后，妈妈的情绪才平复下来。说实话，对于父亲，我是没有一丝好感的，反而是妈妈让我心疼不已。
2
我在家里排行老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自我略有一点懂事起，家里就见不着爸爸的踪影。偶尔问妈妈爸爸去那里了，妈妈就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挣钱养家了。
当时我信以为真，总是很自豪地享受着家里优越的物质生活。因为那时候，我家里比较富有，在镇上买了一栋房子，吃的用的也比普通人家好上几十倍。而这富有的生活完全是因为爸爸脑子灵活，买了几辆班车，运营得当，财源滚滚来。
白天见到谁都笑吟吟的妈妈，我以为她那是心满意足幸福的笑容。后来，有好几次，我半夜睡醒，听见妈妈在呜呜地哭泣。我问妈妈怎么了，妈妈则说，突然肚子疼了。我叫她去看医生，她说咬一咬牙，疼痛就会自动消失了。当时，我年纪太小，压根不知道妈妈心底的悲伤。
日子按部就班，我依然长年累月见不到爸爸，爸爸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概念。那时，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那么忙，忙得无暇顾及一下家。
直到我上了小学一年级，有一次因为一点小事和邻居家的小花争吵起来，最后她骂我说：“你妈妈是你爸不要的女人，你是你爸爸不要的女儿，你有什么好神气的？”
“胡说，你胡说”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我家事。我不相信别人的恶意中伤。
小花定定地盯着我说：“如果我捏造事实，天打五雷轰，不信你可以回去问你妈妈。”
晚上，我把小花的话告诉妈妈时，妈妈用细小的声音说，不要相信别人的胡言乱语。那时我看见泪水已从妈妈的眼角溢出来。那一刻，我便明白，别人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3
后来，妈妈在晚上偷偷哭泣的次数越来越多。我陆陆续续通过奶奶的话，知道爸爸正想尽千方百计要和妈妈离婚。
那些年里，爸爸早就家外有家，他和妈妈的婚姻名存实亡。只是妈妈执意不愿离婚，她希望爸爸会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回心转意。
听奶奶说，当年我妈妈相亲时，去和她见面的不是爸爸，而是爷爷。其实爸爸一直有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他女友是个相貌出众，活泼开朗能言善辩的女孩。不过，爷爷不喜欢，他说这种女孩不会安分守己地居家过日子。
我妈妈的类型完全是爷爷赞不绝口的，因为妈妈住在大山深处，从小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好习惯。而且妈妈长大也不寒碜，圆圆的脸上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透露着心底的善良。爷爷认为，妈妈那略微有点胖的身材不仅带着福气，也适合繁衍后代。
爷爷一看便喜欢要妈妈做儿媳妇，他要爸爸娶妈妈，爸爸自然是有抗议的，因为他和自由恋爱的女朋友早就心心相印。不过，那时的爸爸根本还不能自立，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妈妈结婚。
爸爸结婚后，他女朋友也死了心，很快找了个男孩嫁了。按理说，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4
爸爸结婚一年后，在爷爷的倾囊相助下去学车，天资聪颖的他很快顺利通过考试，领了B牌的驾驶证，并贷款买了一辆班车。那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交通工具，每天的乘客都爆满。一年后，不仅还清了贷款，还小有结余。
在弟弟出生那年，爸爸不仅多买了一辆班车。而且还到镇上的闹市区买了一栋门面房，举家从村寨搬到镇上生活，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妈妈十分庆幸嫁了个精明能干的丈夫，任劳任怨地在家做家务带小孩，事情琐碎而又辛苦，但是她觉得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再苦再累都值得。
爸爸赚的钱越来越多，家里添置的东西也更高档。不过，他回到家总是倒头就睡，妈妈想和他多说两句话都是奢侈。开始，妈妈不以为然，以为爸爸累了，需要多休息。
直至后来，爸爸总是找茬和妈妈争吵，并对妈妈蹬鼻子上脸，妈妈才隐隐约约发现爸爸变了。妈妈不断反省自己，力求完善自己。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爸爸到底沉不住气，向妈妈提出离婚。妈妈当然不依，说什么都不愿离婚。爸爸还说，他自己留一辆车，其余的全部给妈妈。妈妈说，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不离婚。
从此一场离婚的拉力赛拉开了帷幕。爸爸开始夜不归宿，他投进了前女友的怀抱。原来，他的前女友嫁的丈夫常常对她实施家暴，她忍无可忍，起诉离婚成功后和爸爸的感情又死灰复燃了。
虽然爷爷奶奶在爸爸面前好说歹说，可今非昔比了。爸爸正值壮年，事业如日中天，谁都无法阻止他追求他想要的生活。
5
妈妈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以泪洗脸。苦闷无法排解时，她也免不了向闺蜜诉说心头的苦楚。闺蜜打抱不平，叫她去找爸爸和前女友算账。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妈妈便带上娘家的人，找到爸爸和前女友的住处，不由分说，把爸爸和他前女友暴打一顿。
要知道，在九十年代初，农村人对男女之间的绯闻是非常敏感的。被妈妈这么一闹，爸爸的颜面扫地，他的事业无以为继了。他把两辆班车转让出去，带着前女友去县城发展了。
班车没卖的时候，爸爸还每个月定期定量付一家的生活费给妈妈。如今他撂下一大家子追求他的幸福了，家里一下段了经济来源。
妈妈强忍心头的悲伤，向亲戚借来一点资金后，毅然开始摆摊卖果。这样，生活似乎也兵荒马乱起来。妈妈没有分身术，我们一日三餐吃得也毫无规律。
更让妈妈没有办法的是哥哥的厌学，对于常常到网吧沉迷的他，妈妈操碎了心，可还是只能换来他初中没毕业就辍学的结果。
6
爸爸和他前女友在县城开了一间成衣店，还生了一个女儿，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也许是过于清闲，爸爸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慢慢的便不想打理生意了，就心安理得地过起了以赌为生的日子。
可是在赌博场上，爸爸并没有那么好运气，几年下来，他身上的钱输得所剩无几。这是，他又非常怀念开班长那风光无限的日子。
于是，他给妈妈打电话，和妈妈商量说，想买一辆班车，但手头上没有钱了，想用房子做抵押贷款买。妈妈以为爸爸要回头是岸了，满口答应。
爸爸如愿以偿，用贷款的钱买了车。可是他还是回外面的家。妈妈还是只能守着自己的儿女靠卖果艰难度日。
7
亲眼目睹了妈妈这些年的艰辛，我发誓要努力给妈妈一个幸福的晚年。这些年，我发愤图强，努力读书，考上了一本。现在，我留在所读这所高校任教，终于可以缓解妈妈的生活压力了。
半年前，妈妈告诉我，因为现在的交通发达了，很多人都有私家车，爸爸的班车赚不了钱。那个和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女人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上了年纪才陷入穷困潦倒中，她不甘过这样的日子，凭借还有几分姿色投入大款的怀中，爸爸成了孤家寡人。
一直盼着一家团圆的妈妈，大度地原谅了爸爸，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迎接他回家。对于妈妈的做法我无奈，也无语。
如今，爸爸生死未卜。我知道，妈妈这大半辈子来，对他爱悠悠，恨也悠悠。而我，不管对他爱也好，恨也罢。此刻，唯有双手合十，祝愿他躲过此劫，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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