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终于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还记得第一次和同学们聚餐,需要坐轻轨,而我却内心忐忑,因为我不知道轻轨是什么,该怎么买票。当我小声询问一位女同学,她惊讶地表情我现在都记忆犹新。
在过去的18年里,我很少走出过四川这个小县城,我来自一个偏远的小镇,当时的县城已经是我见过最大的世面。我的父亲是小镇上的一名初中英语教师,我的母亲嫁给我父亲以后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原本,我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但是五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爸爸,你不要再打妈妈了……”我哭着去拉他,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一贯性格温和的父亲会打母亲。“啪!”随着父亲一巴掌打下来,我的鼻血顿时就流了出来。这是我唯一一次被我的父亲打。后来,我妈就走了。
后面的日子仿佛现在都还刻在我的脑海里,不大的小镇上人人都知道了我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好在大家都还比较和善,除了没有母亲的照顾,我并没有受到小伙伴们的歧视。父亲晚上下晚自习比较晚,因为怕黑,我会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搬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等父亲回家,经常一不小心就倚着栏杆睡着了。就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家里来了一个阿姨,经常做饭给我吃,对我关怀备至,那个时候我觉得她好像天使。再后来,她成了我的继母。
继母怀孕后,我被送到爷爷奶奶家照顾,他们很疼我。十岁以前,我就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直到弟弟五岁,我又回到了那个家,可是一切都好像变了。我开始自己早上六点钟起床做早饭,中午等家人吃完饭我收拾完碗筷才能匆忙赶往学校上课,再也没有人会为我洗衣服,再也没有零花钱,有时候家里面的饼干牛奶也是被藏起来了,这让我感到无所适从,感觉我好像不属于这个家庭。我被要求要懂事,逐渐变得唯唯诺诺,成为姐姐以后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拥有自己的东西了,因为那份爱,本来就不属于我。
那个肆意张扬的我,消失在了十岁。邻居有个好心的阿姨十分的心疼我,经常留一些好东西给我吃,她告诉我,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去,才能改变现状。
后来,我好像成为了一个书呆子,但是名列前茅的成绩,给我父亲争了不少光。在小镇上,我是一名做题家,只有学习才能让我感受到被关注,终于,我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县重点高中。
15岁那年,我终于走出了那个小镇。和我弟弟有我母亲陪读不一样,我还是只有自己。我住校了。彼时的我,县城的繁华已经让我大为惊叹。那年学校新建学生宿舍,我们搬进了教室改造的40人一间的大寝室,原本以为这已经是一个挑战了,但是接下来的学习,让我一下子傻眼。因为考进了最好的理科班,大家都是学习佼佼者,自诩成绩不错的我,第一次月考考了一百多名,班上都是排名靠后的小透明,我感到十分的崩溃。于是我更加拼命学习,每天晚上打着台灯在被窝里看书,结果期中考试我考了三百多名,一项引以为傲的英语差点不及格。
压力和情绪全部涌上心头,我害怕父亲对我失望,我躲在学校操场哭。正是那一晚的际遇,才有了不一样的我。我的英语老师看见了我,他告诉我,和自己比,三年还有很长,他相信我会是登上山顶的那批人。
他的一番话,好像开到了我的开关。选择文科这条路,成绩冲进90多名、50多名、30多名、20多名然后逐渐稳定。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一样了。等我最终以全县十二名的成绩考进重点大学时,我的内心反倒变得很平静。因为那一段冲刺的日子,我带着家人给的塑料保温桶,吃了一整个冬天从食堂打的冷饭,我吃了三年馒头,只为增加读书的饱腹感。我永远是去班上最早的学生,睡觉最晚的学生,我的头脑不够灵活,从来没有考进过班级前五,但是我从来没有输给自己,那段时光,是我为自己努力的最美好的记忆。
直到现在,虽然我也只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但是我想,我终于可以对过去的自己释怀,然后微笑着告诉那个惊讶的女同学:没错,我曾是一名小镇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