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不知道自己名字的人

最近,河南21岁空姐遭滴滴司机杀害的消息席卷全国。随着犯罪嫌疑人溺亡而死,案件似乎尘埃落定!我为刚刚走出校园踏去社会工作的妙龄空姐感到惋惜悲愤之余,也深深为在社会上独立打拼的年轻女性的安全保障感到担忧。同时,我再次想起了你,一个不知道自己名字的人。

1.

2001年,对于中国来说,是振兴中华的新起点、新机遇;对于世界来说,是进入21世纪的第一年,开启了世界经济发展的新时代。毋庸置疑,2001年作为新世纪的开局之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新人生的开始!

唯独,2001年对于你来说,是噩梦的开始,是豆蔻人生走向毁灭的开始.....

2001年,伴随着正月十五的鞭炮声,你成了我家隔壁老光棍郑叔的媳妇儿。你年轻漂亮,身材苗条,皮肤白净,一看就知道你是大城市长大的女孩。美中不足的是你貌似有些傻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歪着脑袋流着口水笑;问你多大了,你依旧傻笑;问你娘家在哪里,你没听见似得啃着馒头......

羡慕嫉妒着郑叔的乡亲们心里平衡了,扭着头儿咧嘴笑:原来老光棍的俊媳妇是个来历不明的傻子。

从此,你在村里的名字是“憨媳妇”。

郑叔和年过八旬的老母亲相依为命,父亲早逝,他还有一个当兵的哥哥,只不过他哥哥已经在战争中牺牲了。早年间,哥哥去当兵后,郑叔一人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常年的操劳奔波让郑叔错过了婚娶年龄,一晃都四十了。多年来,上门说亲的人不少,但都是光打雷不下雨。

没成想,郑叔终于娶回媳妇了,却是神志不清的你。但是郑叔说他不建议,只要你能生娃就行,他愿意既当男人又当女人,包揽家里地里的一切活。

作为村里唯一的憨媳妇,你的到来可谓万众瞩目。每天,当时年仅七岁的我,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你的传闻,说什么的都有。久而久之,各种传闻变成了一种传闻:你是省城的大学生,被坏人打了迷药针和精神药针后,以三万块钱贩卖给了郑叔。

原谅我,当时年仅七岁的我,是个地地道道的、连大学生是何物都不知道的农村女孩,根本意识不到你被坏人害了。在我七岁的认知里,就是邻居郑叔娶了个漂亮的傻媳妇。

我喜欢去郑叔家和你玩,虽然我听不懂你咿咿呀呀的话语,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进行神交流,反正你也听不懂我在讲什么。

2.

四年时间转眼即逝,我逐渐开始用心上学,你的处境却逐渐变了。

四年,别人家的媳妇都生二胎了,你的肚子还是平平如也。迟迟看不到添丁的希望,郑叔和老奶奶似乎像变了个人,他们不再像供佛一样待你,开始对你拳打脚踢,白天凌晨就逼你下地干活,到晚上干不完活就不给你吃饭!

此后三年,我每天早上出门上学的时候,都会看见你挑着水担浇菜园。浇完菜园,你就提着锄头上山了。

每天晚饭后,我会跟着妈妈去郑叔家串门,我们去的时候,大多时间正赶上你吃饭。每次,你都狼吞虎咽地抱着大瓷碗吃饭。你吃饭的当儿,略开始懂事的我会尝试着和你交流。

几年过去了,你虽然依旧说话不利索,但好歹能说整句了,懂得瞎回应我了,我问你每天干活累不累,你说吃了2碗;我问你郑叔最近是不是又打你了,你说早上起床的。我们就这样驴头不对马嘴地瞎说着。

旁边,妈妈和早已有些耳聋目糊、了无生机的老奶奶说着话,无非是老奶奶又在痛骂你不会生育,抱怨你饭量如猪...

3.

三年一晃而过,这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一进腊月,大雪准时而至,下了两天两夜。

傍晚,冒着小雪花,我和妹妹在院子里打雪仗,妹妹今天一直打喷嚏,所以她担心地问我家乡方言“一骂二想三什么来着?”我一时半会也蒙住了,不知道打三个喷嚏意味着什么。这时,恰巧你挑着水担路过我家门口,小声说到:“一骂二想三感冒”。我和妹妹听闻,恍然大悟,夸你:“原来憨媳妇有时候还挺聪明”。你听完,笑了笑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大雪骤停,天空放晴。我凌晨五点就起床了,因为天黑着时郑叔就来敲爸妈的门了,告知你不见了,让爸妈帮忙找你......

半夜十二点,你示意郑叔要去院子里上茅房。醉酒的郑叔听了没当回事,转头继续呼呼大睡。一觉醒来,你人不见了,急得郑叔奔出院子找,结果皑皑白雪早已覆盖了你的脚印....

三天里,郑叔带人找遍了方圆十里的每个角落,每片土地。最后,在后山的阴地里,在还没有融化的雪地上,看到了疑似你的脚印。可是,你的脚印消失于雪层已经融化的阳地...

你的消失在村里引起了轰动,大家纷纷议论着你的逃跑路线和逃跑计划,同时也猜测着你的意识是不是早都清醒了,偶尔也会嘲笑郑叔赔了夫人又折兵,人财两空。

然而,我无心听大家的议论,整整一个小学,我都在担心你的安危与生死。我真的好想知道,那个寒冬腊月的晚上,衣着单薄的你越过后山以后,有没有好心人救你,有没有人给你吃的,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家,有没有好好活着...

时至今日,每次看到有关于女大学生遇害的新闻,我都会想到你。然后,我在心里双手合十,祈祷:

现在的你依然好好地活着,并且,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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