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明白了如何迅速获得撞墙体感。
这一役,本来只是想徒步而已的。崇礼50之后,心率一直没有恢复,但是又想要去看看那来自奇幻世界的栖隐寺,于是就计划着以最低强度的“徒步”上一次山。
天气预报是有雷阵雨,气温也不过区区20来度,很专业地做好了防雨的准备——背上单冲,准备好替换的干净袜子,戴上遮挡雨的帽子,不需要太阳镜,装上四瓶水,车上还喝了一瓶水,万事俱备。
从大觉寺出发,沿着妙峰古道石板路一路往上。湿度很大,林间雾气蒸腾,薄薄的阳光若有若无,比预想的要闷热一些,很快就汗如雨下了。刚开始就觉得很渴,刚才喝下去的那瓶水似乎去了无底洞一般。妙峰古道有一段觉得整体上恢复了,虽然一直在出汗,很闷热,但是不再觉得口渴,似乎能量循环系统恢复了正常。
到了萝芭地,左拐,往下,开始新的征程。这一路枝繁叶茂,高大的灌木和低矮的杂草覆盖着路面,小路蜿蜒曲折,若隐若现,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到了一处地方,嗯哼,这边真的有路?真的有路?是的,有路,不过是下山80度!从陡峭的石头上强行翻下去,我只能安慰自己,幸好不是跑山,所以可以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往下蹭。好在,很快就可以看到栖隐寺的黄色屋顶,说明方向是对的,目标也就在前方了。
柳暗花明,曲曲折折,兜兜转转,穿过重重密林, 终于得见栖隐寺的真面目。观赏完毕,预备返程。这时候,发现带的水已经喝光了。肚子咕咕叫,是真的能够听到肚子在“咕咕咕咕”。因为没有水,所以带的能量棒也不敢吃。口干舌燥,从南樱路绕一圈回去。没想到这段路的路况很好,路面很明晰,也挺平坦的,偶尔还能看到偶蹄类动物的足迹,算是能够跑起来的路。
但是,我好渴。
还剩一瓶功能饮料。喝上一口,补充体力,却不能缓解口渴感。
经过一段爬升,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头晕目眩,精神上也觉得自己很溃败。一句话都不想说。这时候路边的植被也很茂盛,酸枣枝什么的不停划着皮肤,我的感觉也很麻木。展神刚好打来电话,问我们到了哪里,我可真是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只是摆摆手,意思我不想说话。那段时间里,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倒地了,或者正在倒地。
喝一点功能饮料,再继续走。这种和撞墙体感很类似的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中间走进了一片酸枣树林,拨开刺刺的树枝,小心翼翼走着,也依然避免不了被刺的尖叫声。最悲催的是发现走错了,还得回去,再走一次这段酸枣树路。身陷绝境的感觉,已经出来了。并不陡急的爬升,好像十万大山压在我的头顶,喘不过气来而又难以呼吸。那时候脑海里出现的并不是凌厉的酸枣树钉,翻腾的都是沙滩上的干涸的小鱼,沙漠里瘦死的骆驼,尘封三十年的房间里瘪瘪的人皮面具。
终于来到一座高压线塔。翻过去,来到一个视野很宽阔的山头,还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护林塔。白色塔身,像是幸福的召唤。终于快要到垭口了。到了垭口之后,没有爬升,只剩下坡,应该还能够坚持下去。
这片空旷的地方很有点像是崇礼,矮矮的草丛里,点缀着各色小花。忽然之间,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没有那种随时都会倒下的困顿感。居然还有体力蹲下来拍了朵花。略微恢复之后,思路也更活跃了,想起来中学课本里有一篇课文,讲的是失事矿井里被困15个日夜的煤炭工人,在等待救援的时候,喝自己的尿液。我讲给小山羊听了……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
距离小白楼越来越近了,已经能够看到塔身下面有人影。没准儿护林员在,还可能可以买到水!我甚至有点激动起来,简直想要张开双臂飞奔过去。
但是!勉强走到护林塔,结果发现锁着门。护林员都撤了。那几个人影是几个游客而已。沮丧极了。感觉再也走不下去了,好想哇哇大哭。此时此刻,可真是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喝一口水。好吧,能喝一口血,也是好的。
挪到垭口,喝光最后的功能饮料,喝掉最后一滴水,深吸一口气,4.5km的下山。瞄了眼手表,悲壮地给自己设定了一个起始时间,看看自己得走多久。即便是下山,也完全没有体力跑了。慢慢走下去。形如枯槁地走下去。感觉自己在不断枯萎,枯萎,萎到了石头缝里去。
渐渐觉得自己体温越来越高,脸越来越烫。内心的溃败与沮丧越来越强烈。灰败的我参观了破败的栖隐寺,委顿在这百年古道上。
还剩2公里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让小山羊先下去,到大觉寺买点水再往上走 -,- 小山羊刚开始不同意,说不能扔下我一个人,而且他再回来,我距离大觉寺也不会太远了,差不了多少,后来可能看我确实太渴了,一脸看起来坚持不下去的样子吧(我自己瞎猜的,鬼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模样),他开始往下跑。刚跑了几步,看他接了个电话。
说是勇哥打来的。还在停车场等我们。我的天!这得是等了多久了!
听完转述,我就开始往下跑。好像忽然被注入了能量一般。但是,自己能够明显感觉到腿发软,摇摇摆摆,脚步都是摇晃的。估计旁人看起来我就跟打摆子一样。还好妙峰古道的石板路都是很平的石板,否则估计早就崴脚了。就这样歪歪扭扭跑了下去。绷着一口气,居然也就跑到了牌坊。翻过栏杆,进入最后的下坡路段,这段路相对不平整,也就不敢再跑了,歪歪扭扭的步伐,太容易受伤了。又走到了最后的防火道,再次跑起来。开玩笑说,勇哥简直就是能量补给啊,要是勇哥早点打电话,没准我能更早跑起来。
比较一下,最后的下坡路段,紫色线上面是勇哥电话之前晃晃悠悠地走,下面是和勇哥电话之后歪歪扭扭地跑。
到了停车场,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喝掉了一瓶酸奶,再一口一口喝掉一瓶水,然后咕咚咕咚又喝掉一瓶水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有了想要开口说话的欲望。神经细胞活了过来,大脑也开始重新工作了。
这次的经历真的很难忘,崇礼50的最后,只是累;这次是渴到失去渴的知觉,最后就只觉得自己体内在燃烧,深刻懂得了什么是爱燃烧,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感觉人生又多了一次经验。时时讲生命的本质不在于达成的目标,而在于一路上的体验,这次的体验可真是绝了。算是三十多年的人生,又走过了一座桥。
而总结起来,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时刻牢记,无论何时去哪里,都要带够足够的水。生命的源泉,谁能忍住不喝水,谁就站上了生命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