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一则下跪的新闻,突然将大家的注意力纷纷转到本来票房很是萧条的《百鸟朝凤》上。一时间引起热议,也迅速起了一定效果。看到新闻的当天,我在某团购网站上没有搜到此部片子的排片安排,然而到了周六,就有几场排片安排了,到了今天周日,从早到晚,安排的满满的,而我也是很幸运的在几乎满满的红格子里看到仅仅的一个位置还不错的空位子,赶忙提交订单,付款。
这是我为数不多去电影院早早等待的一次,在椅子上等待进场的时候我打开‘一个’,看了一篇似乎很牛但又看不出什么内涵的文章,翻看了底下评论,说‘一个’已经越来越烂了,选的文章越来越毁三观。我不置可否,却也没有了再看其他的欲望。索性去检票口等着去罢。
不过还好没等多久,就到检票时间了,我排在最前面,但就在进场前,被两位领着小孩的妇女插了队。我没有说什么,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场,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来。看着人群渐渐的涌进来,我竟然有些困意了。本打算找个舒服的姿势眯几分钟,刚闭上眼,就被关于火灾的公益广告吓了一个激灵。罢了,罢了。看看广告也罢。
广告播了几条,就到《百鸟朝凤》的花絮了,播放了吴天明导演指导演员表演的剧照,然后张艺谋导演做了说明,感谢吴天明导演对他们第五代导演的影响和推动。然后黑幕白字上出来几行,吴天明导演于2014年3月离世,那是他刚完成电影《百鸟朝凤》的剪辑制作。后来又出现几行字,感谢大家为这部电影贡献的票房。
至此,电影正式开始。
从电影前吴天明导演离世的消息开始,这部影片自始自终都透着一种悲凉的基调,一种浸润到骨子里的悲凉。
看到影片第一个镜头,心里顿时被一股激动和熟悉感充斥的满满的,那一条天鸣去师傅家必走的山路,多像我去爷爷奶奶家要走的那一条啊。同样的烈日炎炎,同样的古老,陈旧,黑漆漆带着斑驳的家具,不留余地地将我拽进了这熟悉而又壮阔的八百里秦川,熟悉的黄河滩上的无双镇里那家唢呐班班主焦三爷家。
不得不说,陶泽如这个老戏骨,支撑着这整部影片。因此,即使最后他饰演的焦三爷走了,但当游天鸣在他的坟前,孤身一人却心意坚定地为他吹“百鸟朝凤”时,焦三爷坐在旁边看了许久,然后他笑了。他似乎放心的坐起来,转身背起手,踏实而又坚定地向前走去…这部电影就此定格,结局。他走去哪儿了?他的身体还埋在刚刚堆砌的新坟里头,而他的魂魄或许想要走过这么多年,他曾带着唢呐走过的整个黄河滩吧!或者,他深深感到满足,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徒弟,果然没看错,他放心得把自己毕生深爱和维护的唢呐文化,交到他手里,而放心离去!又或者,他其实是失落的,到最后无论是之前的焦家班又或者是后来的游家班,都是七零八落,连县文化局局长想找他们把唢呐班召集起来,再吹一次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时候,都凑不齐了。
而这部影片最想表达的还是对于唢呐这种古老文化的传承,或者说对其他民间的、古老的民俗文化的一种发扬和传播。
影片一开始就是游天鸣的父亲游本盛带着他,冒着炎炎烈日,走着七拐八拐的山路到唢呐班班主焦三爷家拜师。游本盛一直都有个吹唢呐的心,但是他没有机会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本对唢呐毫无兴趣的游天鸣身上。所以当他见到焦三爷想向他敬烟,却没成想太过激动自己摔了个大跟头,那盒香烟也掉进了不知道是何物的黄啧啧的一滩里。游天鸣虽然不喜欢父亲这样强迫自己学唢呐,但看着父亲摔了,眼泪还是溢了出来。而一向选徒弟严苛的焦三爷也在后面承认,自己就是看重了游天鸣的眼泪,才会教他学“百鸟朝凤”,而不是一直悟性最高,学的最快的师弟蓝玉。
而不管是选择“百鸟朝凤”的传承者还是整个唢呐班的接班人,都必须要能力和人品都很优秀才行。焦三爷暗暗比较许久,终于选择了一个愿意把唢呐融进生命中的人,而游天鸣也不负师傅的重托,潜心学习,终于可以自立门户,成立游家班了。
但是当曾经的毛头小孩,成长为可以独挑大梁的唢呐班班主的时候,世道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之前人家无论红白喜事,都需要请唢呐班演奏助兴或者祭奠亡人。而这祭奠亡人,也是有讲究的。道德品质一般的两台唢呐就足够,中等品质的吹四台,上等的吹八台,而只有极少的德高望重者,才配的上吹“百鸟朝凤”这支高难度的曲子。而有亡故人家属极力恳求焦三爷吹一次“百鸟朝凤”,哪怕花重金也在所不惜。但清白的焦三爷断然拒绝,在他的心里,只有真正在道德品行上能过得了关的才能给他吹,他坚守着自己对于唢呐的尊重和这个文化所应有的准则。
当游天鸣带着成立不久的游家班去给一家祭奠亡人的演奏时,那家同样请来了西洋乐队的伴奏和身材凹凸有致的驻唱女郎。人们纷纷被这新鲜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慢慢簇拥过去。缺少经验的游天鸣好像失了心一样不知所措之时,他的师傅焦三爷来了。带着众师兄奋力吹奏,想与之抗衡。但无奈,那一场比拼最终在一场混战中结束,焦三爷看着他的宝贝唢呐在混乱中被踩坏、变形,看着地上的七零八落,他只有暗自神伤,失落的离去。
而后来,几乎家家都不再请唢呐班表演了。师兄们为了维持生计,只好走出山庄去西安打工挣钱。只剩下游天鸣苦苦支撑,却又无计可施。而就连当初使劲打他想让他学唢呐的爸爸,竟然也劝他放弃,另谋生计。
这就是传统文化的宿命吗?这就是曾被好几代人揉进骨血里的唢呐文化的结果吗?之前为了能够进唢呐班拜师学艺,都要苦苦哀求甚至下跪乞求,曾经游本盛兴奋异常的通知邻居乡亲,他的儿子被选为吹“百鸟朝凤”的继承者了,他的祖坟冒青烟了,也火光四射了。但是,现在的唢呐班却是落魄到无法维持,被大家弃之如履。
想起前不久父亲在微信群里给我发过了一段唢呐的表演。那是在我一个祖辈亲人的葬礼上。当然之前我并不了解,也没有问他们请了几台吹唢呐的。只是我点开那个视频中的其中之一看了看,其他的便没有再打开。仔细想想,其实现在老家办红白喜事找吹唢呐的确实少了。嫁娶的人家现在慢慢都在西化,连婚礼仪式都在按照西式的样子办,更不要说还有什么唢呐之类助兴的了。而丧事仪式上,也慢慢用歌曲代替吹唢呐,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出殡的前一天晚上“进饭”时和第二天出殡时还必须要吹唢呐的,一直到墓地,将亡人埋进厚厚的黄土堆下。
所以当现在向我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以后,我们的传统文化到底要如何传承下去?在如今这个社会,大家一致追求快、新、美、异的事物,极力追求利益最大化,回报最大化,物质要求需要极大丰富。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究竟有多少人还会愿意做传统文化的传承者呢?如果现在有年轻人说想要去学吹唢呐,并且以此为生存之根本,估计只能被周围人当成傻子吧?或者在成为傻子之前就被父母骂死了吧?
突然想起之前小区附近的一个大叔。听他口音应该是内蒙人,黑黝黝的脸庞上满是慈祥。他有一个铁皮做成的小车,里面放满了他的家伙。平时早上七点钟左右,就摆好摊了,是一个修自行车、电动车或者修鞋、修包之类的小摊。(当然现在在北京这样的小摊维修点也不算少。)看着他平时还挺忙的,当然有时候就闲着没事,然后有小区里的大爷大叔们,没事围着他坐一圈聊天,很是幸福和开心。
也许是人和人之间有的缘分和磁场。我在第一次走过他的小摊时就抬头看了看他,他也正好看着我,我们彼此笑了笑,我又匆匆走过。后来我每次上班、下班,只要看见他在,都亲切地叫一声“大叔”,有时候顺带问候一下吃饭了没有,诸如此类。而他也每次都热情的回应我,有时候还主动问问其他。有时候感觉在陌生的城市里,能与一个陌生人彼此之间没有功利心的问候和联系,而且彼此都是真诚的微笑的时候,心里总是暖暖的。
后来因为搬家,也没有再看见大叔。不知道他是否现在还不分严寒酷暑,不顾阴雨晴天的在那摆着小摊。有时候想,他的小摊估计也挺挣钱的,有时候想,他的小摊能挣多少钱呢?他自己做点什么不好?后来我一想,如果社会发展,真的淘汰掉这样的工匠,那么人们又会多很多麻烦吧。总之,再也不能出了小区就修车了吧?而至于现在的年轻人也很少有学类似的技艺的人了吧?
好在《百鸟朝凤》是有关于传统文化的宣扬和解读。即使已经有很少的人知晓它,有很少知晓它的人了解它,有很少了解它的人喜欢它,有很少喜欢它的人学习和传承它。但是它毕竟是一种美好的传统文化,必然不会把它丢了。所以在电影的结尾处,县文化局局长来找游天鸣,希望让它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虽然顺应电影的整个悲凉的基调,他们整个游家班并没有凑齐,但我想,一旦开始有人关注,那么这个文化的传承就算后世无人继承,那么也必然不会真的消失,必然不会成为好像它们并没有存在过。
所以也很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第五代导演支持这部电影,为什么方励会选择下跪来求的院线排片安排。他们一是为了感谢吴天明导演,想将他的遗作搬到大家眼前,又希望这么耗时几年的优良影片不要被大家“独到的”眼光排除在外。又或者他们希望,无论是《百鸟朝凤》这部影片,还是类似于唢呐文化这样的传统民俗文化,不要被大家遗忘或者排斥。接受新鲜事物是必要的,但我们不能将支撑我们古老文化的根基抛空,那样,可能国人就真的没有厚重的文化支撑了。
看到一个消息说,2014年吴天明导演离世后,《百鸟朝凤》就因为缺乏宣传费用而被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他的女儿说,父亲去世前的手机里有一条没有发出去的短信,“请关注《百鸟朝凤》,看看是否可以发行。总之,电影看的心塞塞。整个影片108分钟,在电影院眼角含泪一百分钟,看得人很沉重,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呼吁大家,先去电影院观看影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