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只船总要有一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一只巢

沈从文在《边城》中讲述的爱情和为其背景的民国初年川湘交界的边城小镇茶峒一样淳朴自然、顺应天性,就像不施粉黛的美人虽免了表面的夸张功夫,魅力却总能藏不住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电影边城取景地
“可是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青年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边城》最后给这段看似无疾而终的纯真感情留下了一道悬念,也许是这段情感过于纯真、过于羞涩,不适合人间烟火气的结尾,因此作者也不愿给它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我想啊,儺送二老一定會回來的,只是時間問題

    还记得当傩送大老二老互吐心肠表示都愿意为了翠翠而去撑渡船后,真诚朴实的兄弟俩都愿意遵从老船夫“车有车路,马有马路。要走车路的话,就叫天保的家长派人来做媒。走马路的话,就要为翠翠在夜晚唱三年六个月的歌,以此来打动翠翠的芳心”的指示,用为心爱的女子在夜晚唱歌的浪漫方式平等竞争。

家中优渥且受人钦佩的傩送二老宁愿放弃迎娶可为自己带来名利的王团总的女儿,放弃继承崭新碾坊的机会,也要争取与大老用唱歌的方式竞争打动翠翠的机会,在这其中傩送二老对翠翠的情感显而易见。这份爱也许不算轰轰烈烈,也许亦没有惊心动魄轰动世界,但就是这么一份平平淡淡却真情实意,像边城一样潺潺涓流没有一丝嘈杂的感情更扣人心弦。那个愿意为心爱的翠翠放弃全世界的傩送二老,怎么会舍得不回来呢?

      翠翠的梦里因为飘进了二老林鸟般清亮的歌声,第二天就给爷爷描述梦里的情景“我像跟了这声音各处飞,飞到溪悬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得到了虎耳草,我可不知道把这东西交给谁去了”,平日里难以采摘的虎耳草被轻易摘取可见翠翠在听到外公讲父亲和母亲浪漫的爱情故事后情窦初开了,她内心里以前对傩送朦胧的感情或许此刻已经明晰,而“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了”又可见翠翠天真烂漫、纯粹真实、腼腆羞涩的苗族乡村少女形象,爱情的种子早已萌发,并且像那把虎耳草一样生长的茂盛丰硕,只不过也开在和陡峭的山崖一样曲折回环的心房,带着感情最初的迷茫,虎耳草就像是翠翠的心意,翠翠在梦中忐忑不安地交放出去,但在现实却因淳朴而将这份真挚的感情掩藏的严严实实。

还记得翠翠和傩送二老初遇是在小镇看龙船,傩送二佬邀请翠翠到他家等爷爷,而翠翠却误以为面前的青年人不怀好意,是要她到有妓女的楼房上去,心里觉得受到侮辱,就轻生地骂他:“你这个悖时砍脑壳的!”傩送不但不恼她,还打发家里的伙计举火把送她回家。后来得知那是受一方人尊敬的二老,又想起先前骂人的那句话,心里又吃惊又害羞。到家后整晚的沉默,“另一件事,属于自己不关祖父的,却使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预示了爱情的种子就这样在少女的心里悄无声息地萌芽、生发。翠翠与傩送的相逢似乎是不期而遇,但又是命中注定、早已相仪。这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对二老的感情,二老不会毫无察觉,哪怕只是为此,二老也定会在未来的一天,冲破层层阻碍为他心爱的姑娘而归。

      全书的重要人物老船夫为人重义轻利、慈祥开明,由于17年前翠翠的母亲与屯戍军人的爱情悲剧,老船夫始维持着对翠翠的高度责任感,为翠翠的婚事四处奔波,又出于对逝去的女儿和唯一的外孙女翠翠负责,他对婚事的态度谨慎小心,既希望男方是二老,又因为一开始不知晓翠翠的心意而内心矛盾,可见老船夫对孙女自身意愿的尊重和未来幸福的重视,这或许均处于对女儿的愧疚,正是因为这份深不见底的愧疚与绵长无尽的疼爱,才导致老船夫矛盾犹豫的态度,才引发了后来二老对老船夫的误解。在老船夫身上,我看到了祖父对孙辈的无限疼爱与付出,这份伟大的爱却因为小人(米场经纪人)的谎言、大老逝去的打击以及二老的冷淡而随着那个以往为孙女健强奔波的身体一同在暴风雨的夜晚倒下了。二老是个聪明人,尽管对老船夫的情感是埋怨的,认为老船夫的话总曲曲折折不给人痛快,但随着时间的积累,这份埋怨也会被对翠翠炽热的想念替代,更何况,二老或许会在外地被人告知老船夫的逝去以及父亲对着门婚事的准许,从而归来。

      无论是出于真挚的情感,亦或是对家庭的责任,我相信二老终会归来。书读完了,边城不会结束,它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下去。沈老也在书的前言中说道“一部作品之所以能够长存,正是因为里面有几个活生生的人而活在人们的心中。”二老和翠翠的爱情不会因为没有长厢厮守而结束,因为我知道,相守需要时间。《边城》其实讲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无尽缠绵的忧愁。茶峒在沈老的笔下是自然美好的,但即使生活这般美好的人事中,也会经历与爱无期,也会有生死别离。沈老极力描绘的温馨茶峒小镇,其实也渗着难述的悲情,只是山林无言,溪水静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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