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篇文章主要是说吃的。
我饮食上至今口味很重,比起大多数人来都要重,这主要是源于初中时代的一段经历:大约有两年的时间,在我读初一初二的时候,家里境况几乎是我有明显记忆以来最差的,父亲远在安徽打工,母亲在家务农,妹妹尚幼,我住校,但吃饭在学校附近的二姑家。那两年吃得最多的是玉米面的馒头,玉米糁糊糊,还有萝卜腌的咸菜疙瘩,那是最长身体的年纪,我能吃两个大玉米面馒头和半碗咸菜——农村的那种大瓷碗。这段经历对我的饮食影响很大,至今我都拒绝玉米糁糊糊,重口味却改不掉了,喜欢吃各种腌制咸菜。
这当然没有别的意思,现在想来,令我感受更多的是当初两个足够困难的家庭互相支撑着。二姑家的境况那时更差,彼时表姐和表姐夫远在异乡尚未立足,表哥大学尚未毕业,姑父因身体原因做不了重活,二姑是个绝对的女汉子,除了种庄稼,就是做工,几乎做一切男人能做的力气活,家里有个老奶奶耳有些背,却每天按时给我们做饭。据我母亲说,当我更小的时候到我二姑家,我是从来不喝他们家的玉米糁糊糊的,我会说“不喝料汤”,我所说的“料汤”是谷物麸皮打碎了拌水喂牲口的食物;尴尬的二姑因为家里没什么吃的会跑到村里的小卖部去给我买方便面吃。而在那两年,我大部分时间就是喝的我曾称之为“料汤”的玉米糁糊糊,小麦磨的面粉在二姑家那时候是不够吃的,也有点舍不得,都用来和玉米面掺在一起做馒头,口感上总比纯粹的玉米面要好一些。在现在,很多人都会喜欢吃点杂粮,也不失为换一种口味,也挺有营养,但我从心理上一直都特别排斥。只是因为在那段时间的记忆太深刻。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饮食习惯,都受年少时的影响。我现在不喜欢吃米,不喜欢吃白糖,甚至不喜欢吃一切甜食。在我读初中之前的几年里,父亲在同学开办的食品厂工作,后来厂子破了产,才去外省打工。那时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白糖和饼干——特别甜腻的饼干,家里整箱整箱的饼干甚至是小伙伴们特别羡慕的,饼干是食品厂逢年过节几乎唯一的福利,我也特爱吃,既当主食又当零食,甚至一度跑到生产车间去吃;那时家里有一个父亲的过年奖品电饭锅,因为我爱吃米,又爱吃糖,母亲身体不好的时候,父亲就会偷点儿懒,用电饭锅给我蒸米饭,也不做菜,就那么直接拌白糖吃。据说人一辈子摄入身体内某种元素是有定量的,超量了就会本能的开始拒绝,看来也有一定的道理。
对于诸如萝卜、白菜、冬瓜这样的蔬菜我虽然不拒绝但丝毫提不起兴趣来,原因并无它,只是年少时条件所限,无更多蔬菜进行选择,吃的多了,从心理上和生理上都会有所拒绝。事实上想起来这些东西的时候,记忆还是蛮好的,萝卜可以当水果吃,可以炒着吃,还可以热水冲一下用小磨香油凉调着吃;白菜叶子可以炒着吃,鲜嫩的菜心也可以切碎了用上香醋、调料、小磨香油,如果再配上薄薄的烙馍卷起来,记忆中的美味仿佛迎面扑来;可是现在怎么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今天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感觉,还是需要精致的心态去还原当初的记忆。类似的还有红薯这种东西,事实上红薯是美味的,可当主食也可当水果,可以生吃可以烧可以烤,放到窖里面可以储存的时间长一些,如果切成片晒干了储存的时间更长。小时候烧灶火做饭,通常可以选择体型合适的红薯扔到灶下面,等到饭好,红薯也便熟了,表层胡焦胡焦的厚厚一层,剥开却是无比的美味。如今家里也不再烧灶火,也没了烧红薯的机会,每次看到街边卖的烤红薯,尽管经过时也能闻到浓浓的香味,在内心里却无法接受红薯这样烤着吃,根本就是暴殄天物;至于把红薯切块放到稀饭里,或者是红薯干放到稀饭里去煮,鉴于年少时的记忆,我觉得这简直就是太不人道了。
唯一例外的或许是西红柿,记忆中的西红柿是自家种的,熟透多汁的西红柿配上鸡蛋,无论是拌面还是汤面,都是一样的美味,一直吃到现在都不曾被多数人所放弃。而记忆中的那些日子,西红柿成熟的季节,日日吃,夜夜吃,当水果吃,拌白糖吃,一直吃到两个嘴角都烂开,依然控制不住自己。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