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22岁的我在广州

01

13年的夏天,宿舍的吊扇忽扇忽扇,缓解不了6月的高温,更挥不去离别愁绪。

我打包了大学期间的所有家当,第一次远离家乡,去广州实习。

在火车上躺了一个昼夜,翻来覆去,幻想着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听着车上的人说,广州好呀,冬天不冷。怕极了冬天的我心里不免窃喜,较之即将到来的陌生的一切,期待大于害怕。

出了火车站,表叔来接我和小L去即将工作的医院附近的酒店,还给我们接风,找了个很有口碑的川菜馆大吃一顿。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表叔边吃菜边擦汗的画面。也确实广州的菜肴一贯很清淡的。

第二天,我和小L睡饱了便起床去找房子了,毕竟在这边呆上一年是要的。

出了门我就有点蒙了,从没考虑过语言问题的我忽然感觉好像周围人说话都听不懂,但还是硬着头皮到处转,看看有没有房屋出租的小广告。呆了一阵子后来才知道只是越秀区老广州人很聚集。

跑了一上午都没什么结果,在路边买酸奶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老板,你知道附近有房屋出租吗?”

“附近好像有个出租的。”老板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答我。

“什么?老板你说什么?这附近有房出租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可以介绍给你们,但是你们得给我介绍费两百。”

“没有问题,老板你快帮我们打电话问问”。

一个电话过后,没半个小时来了一个“老广州”,房东是个快60岁的老奶奶,一口粤语讲的我七荤八素,看了房子后由于时间很紧,除了一楼会有点潮但是上班很近,我们就租下了那个房子。

还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小卖店的老板闻风而来,我掏出2张毛爷爷准备谢谢他,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说要一人两百,我和小L就是要四百。

话音还没落下,我和小L都愣了一下,都确信自己之前并没有听错,而房东也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我一下就不乐意了,这难道是一来就要被坑的节奏吗?

本姑娘从小到大,人不美脾气差嘴巴也不甜,钱放在了桌子上说了一句“爱要不要,不要这点也没有。”小卖店老板继续说着那不标准的普通话,我们都没理他便悻悻地离开了。

这大概是我来广州的第一个小教训,从此语言不通的我便知重要的话一定要再确认一遍,确定我懂对方的意思,对方也明白我的看法,以防出现了问题,讲不清楚吃哑巴亏。

02

住定之后,去医院报道,开始轮转科室的实习小护士生涯,清楚的记得在呼吸科,整层楼都是50岁以上的高干病号,每天都细心的学习如何与老人打交道,小心的做着护理工作。

老爷爷A每天都很喜欢看报纸,逢我夜班,我都会跑去没收他的老花镜。

“已经很晚啦,灯光这么暗,快睡觉吧!”

老爷子乐呵呵的问我,“今天晚上我有没有吊瓶要打啊?”

“没啦,放心睡吧,明早来给你量血压测血氧。”

基本上,老爷子A是我相处以来沟通最顺畅的一个,可能是由于是退休以前是在政府工作的,老爷子的普通话也很棒,于是闲暇时间,我都会去和他聊天,讲解一下药理和操作的意义。

在轮转呼吸科的这一个月里,我和老爷子A成了很好的朋友,老师也将他的护理工作大部分都交给了我,由于我们相互理解,护理工作很顺利也很开心。

原以为会很顺利流动到下一个科室,每一个医学生必经的考验降临了,在最后一个夜班。

交接班的时候39床的病人一直高烧不退快40摄氏度,血氧饱和度也低于正常值,医生已经下了医嘱,接班和老师一起做完了所有的治疗,又去复测体温,没有好转,就给病人擦身降温,叮嘱家属半小时测一次体温,有问题及时说。

快3点的时候,病人家属拿着温度计来,说烧到了41度,我很着急,病人浑身烫的超乎了我的认知,医生开了医嘱,迅速执行酒精擦浴之后到5点依旧没有好转,但40个老人的晨间护理要开始了,我从最后几床开始,去到39床的时候发现舌后坠了,我心很慌,跑去找老师,老师看了之后就喊医生组织抢救,第一次经历抢救的我很慌很怕,一直跑来跑去帮着拿设备药品补液,可能是我最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插管,给氧,静脉用药补液,上心电图,按压。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我的慌张害怕情绪还在蔓延,病人就没了。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

老师看出来我情况不太好,把我支开去做晨间护理,测量体征。

到了老爷子A那,他很热情的跟我问早,而我却笑不出来。

老爷子A说,“小丫头,平时不是挺乐呵的吗?怎么这就不行了”

当时我就忍不住了,很大声的说“这又不是很随便的事,我的病人去世了啊!”然后就哇的哭了出来,“真的好没用啊,第一次遇见抢救而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说着觉得很丢人就跑出了病房。

躲在更衣室里偷偷的抹眼泪,哭够了冷静冷静就继续去做晨间护理。

老爷子A跑到护士站找我,“小姑娘,好些了吧,谁都有第一次,干你这行的生老病死要平常看待。”

我不好意思的说“好些了,你早饭吃了吗?赶紧回去休息,晚点我给你测血压”。

我当然明白老爷子的好意,而在有人直问我对死亡时间的感受的时候,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我用我很傲娇的方式也让老爷子明白了我初出牛犊还是怕虎啊...

出科考试的时候,也是老爷子配合我考试,顺利的给呼吸科实习画上了句号。

医院是个很无情又有情的地方,每个月实习生的轮转,有多少个实习生会遇见老病号。

用你的细心,悉心,温柔去对待别人,理解他们,反过来他们也会体谅你。

我会记得老爷子A,希望他也能记得我这个小丫头。

03

后来。

最初的期待慢慢消磨了。

真的来了广州,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这么喜欢这个城市,吃不惯的饮食,听不懂的话。

真的做了护士,才发现自己不能再继续说服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对病人负责,尊重生命,尊重自己。

后来的后来。

我离开了医院,也告别了广州。

重新找寻适合自己的路,不管多困难,一定能找到的。

每每回想,都会特别感谢这一年在广州,让我学会了与人相处,只要真真切切的去关心别人,别人也会感受到的。

更学会了,对生命负责,对他人的人生负责,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铭记,那一年。

我22岁,在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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