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吃豆腐的,只针对新鲜豆腐。看见豆腐筷子立马刹车转弯,经常在别人不解的眼光中无所谓笑笑:“我有点挑食,不吃豆腐。”
其实,从前我是要吃豆腐的,而且是很多很多。 从我记事起,家里最常做的一道“饭”就是豆腐。三分欢喜七分穷。自家产的大豆不花一分钱,山上的柴火取之不尽,泉水也是任意使用,要花钱的就是打豆子时柴油机费点油,做豆腐费点卤水,这样算下来豆腐真的是物美价廉。
味道也不算坏,能做成菜:煎豆腐两面金黄;煮豆腐汤汤清味鲜;麻婆豆腐香辣可口;最妙的是做成豆腐乳,经过时间的洗礼,豆腐变得深沉老练,从一清二白的青葱少女慢慢熬成面目苍老的老太太,豆腐贡献了自己的美貌和清新,特别的付出会有丰厚的回报的,清心寡淡熬成了韵味无穷,豆腐的蜕变低调不声张。
这是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一种做法,小时候喜欢它的麻辣鲜香,大了则是敬它低调且质朴。臭豆腐也是如此,没吃到嘴里,你永远不知道它的内在。仅仅凭外表和气味就加以抹杀,忽略内在,极肤浅。
豆腐在我家不仅仅是菜,更是饭。新鲜的豆浆和卤水刚刚作用,凝结成小块的蛋白质,母亲会用勺子轻轻舀几块在碗里,加几小勺油泼辣子,醋,酱油,再从菜园里掐点细碎的小葱花,洒在白嫩的豆腐上,一清二白,不过如此。
那真是童年最好的零食,豆腐的鲜味儿混着点卤水的碱味,油泼辣子和青葱的麻辣扑面而来,馋得人直流口水。往往一碗吃完意犹未尽,我会央着母亲再盛一碗,这才算满足。
在缺油又缺肉的日子里,母亲总是用她的巧手精心准备一家人的饭食。母亲往烧好的开水里加入金黄的玉米面,自家种的,颜色纯正。一边加,一边用筷子不断搅动,直到锅内的玉米糊糊不结小块,玉米糊糊稀稀拉拉在锅里翻滚着的时候,清清白白的豆腐块就放下去,直爽一点,不用切小,黄色的外衣披在白色块头上。再调一碗活色生香的油泼辣子,使劲蘸下去,一口都是满足。简单的一餐,全家人都付出了努力,吃得格外香。
后来,生活慢慢好转,父母还是经常做豆腐。大家都还是很喜欢,除了我。我不再喜欢它独特的卤水味儿,听见大家把豆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很是反感。我不耐于它的味道寡淡,还总以为豆腐味道变了。
哪知变得是我。豆腐还是以前的豆腐,人还是以前的样子,人心却变了。不喜欢豆腐的寡淡,不喜欢豆腐的廉价。
太容易得到了,急于脱手。总以为不去吃它,以前那段日子的味道就不会在咀嚼出来,太苦了,急于忘却,却丢失了最珍贵的回忆。
至少有5年没吃新鲜豆腐了,以至于我快忘记豆腐的味了。好多记忆随风而逝,但是像豆腐一样做人的道理却不能忘记,母亲教给我的味道不能忘记。在这个快餐时代,需要有做豆腐的耐心,才能得到又香又白又嫩的美味。
我想,改天去吃回豆腐,小时候的味道,会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