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28

房子终于装修完成。除了白色的窗帘,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风穿堂而过。阳光明媚,亮光地板变成了一面镜子,透过一片式的落地窗,把院子里的树和天上的云捕捉了进来。树影随风摇摆,我足不出户就能看见风,看见云。

那一刻,我觉得这个房子里什么都不缺,浅灰的地板,白色的墙漆,随风飘动的白纱窗帘,以及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的绿色树影。这一切就已足够,多一样东西就会破坏掉房子里的宁静与和谐。

但生活的琐碎的。存活于世间,我必须让我的肉体维持正常运作。于是有了床,有了饭桌,有了沙发,有了衣柜书柜,以及一大堆的锅碗瓢盆和零零碎碎。即使我秉持可要可不要的东西都不要的原则,房间里依然被物件占据。我每天要花一段时间忙碌于保持房间的整洁,让房间里的一切既伸手即来为我所用,又不显得凌乱。晴朗的天气,室外的影色依然会影射在地板上,但画面被室内的物件分割,不再完整。

身处红尘俗世间,简洁,是奢侈品。

 人生太短,时间宝贵,我要尽量去掉一些无用的东西,不让那些浮夸无用的东西来浪费我的时间精力。辩别出哪些东西是无用的,哪些东西是有用的,这种能力,是需要终其一生来学习的。

我把一棵生长了二十多年的杜鹃移植到我的院子里。它在野外肆意生长了二十年,枝干凌乱,只是一丛普通的灌木。我想把它变得更好看,就开始修剪它。我从各个角度观察它,小心翼翼地剪掉一些多余的枝干。我担心自剪错,剪掉一根枝条后,要观察很久,才敢再次下剪子。这个过程很长,花了我几个月的时间。其间,我找来很多盆景的图片仔细研究,我想弄明白美的原则。终于,这棵杜鹃被我修剪得只剩下了三根主干。

有朋友看见了,惊叹道:“这棵树好有型啊,你是怎么种出来的?”我说,很简单,把没有用的剪掉。

多余的小枝遮掉了树干的苍老虬结之美,经修剪后,这三根主干才显示出美来。每根树干都有着优美的弧线,却又相互呼应,形成一个整体,如果少一枝便有缺,加一枝又赚多余。

有智慧的人,都具备一种化繁为简的能力,把纷繁复杂的事物,用简单的概念归纳出来。简,意味着去掉无用的东西,只留下代表本质的精髓部分。大道至简,简单中蕴含着最丰富的含义。我们从蹒跚学步,到成年,到成熟,努力寻求生活的真谛。蓦然回首,才发现都是指引我们走上正途的,都是一些简单的道理,小时候就被告知,但却花了半生的时间,遍阅风景,一路跌跌撞撞,鼻青眼肿之后才恍然大悟。

一幅好画,必然是没有多余的线条,一篇好文章,必然是没有多余的句子。一段好的人生,必然不会有多余的鸡零狗碎。

如马远的《寒江独钓图》,画面上只有一人一舟在垂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其余的画面全是留白。人们却可以看见了烟波浩渺,寒意萧萧的江,专注于眼前之事的人,以及渺远广阔的无尽天地。

世界纷繁复杂,有无用之物包装成很珍贵的样子,而那些必不可少的东西,大都以最简单纯朴的面目出现,平淡无奇,似乎伸手可及,无需珍惜。而无用之物,让你感觉高不可攀,目眩神迷,当你改变初心追随其后,终于得偿所愿,拆掉华丽的外壳后,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无法支撑起生命的重量。而那些简单又必要的东西,却越来越有意味,能带给你越来越丰富的感受。

身外之物要简,内心世界也要简。少即是多。一个寡欲之人,必然内心多了宁静。一个只有一个目标的人,能更快到达他的目的地。一个内心单纯的人,会少很多伤神的算计。学会放弃,是我们一生都要修的功课。什么都想要的人,什么都抓不住。 

在简单的生活中享受简单的快乐,才是真快乐。比如,家人齐聚享用一桌家常菜;晚间屋外雨声淅淅心中无事睡了一个好觉 ;一大早起来匆匆赶路,抬头发现朝霞满天;忽然发现撒下的种子在等待良久后发芽。这些快乐,只有简单的心灵才能感受得到。

人生漫长,简装轻行吧,这样能走得更远,能发现世间更多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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