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摘抄文言文的风格
风格是很难捉摸的东西,然而向来所谓揣摩古文,却多半是希望得到他的风格,古人所谓气韵在我们看来,也就是风格的一种,气韵虽难捉摸,而多数谈古文的人都觉得实在有这样的东西,例如说韩愈的文章是钢的美,柳宗元的文章是柔的美,多读韩柳文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这自然和修辞学有关,然而修辞学也不能和时代完全没有关系。
古人所谓谋篇布局之类,大致也是属于风格方面的事,不过咱们现在研究古文,不应该在用批评的眼光去看古人的谋篇布局,应该拿历史的眼光去观察他们。
我们说风格是不容易捉摸的,然而也不能不举出若干实例来使读者得出一些具体的观念,在句子的形式上,咱们也大概看得出古今风格中的异同。例如,关于假设的问题,上古的人喜欢用所处的观念来表示,如《论语》中:“有美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孟子梁惠王》中“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可见,于斯,于此是一种表示假设的,现在的文章在这种地方应该是假使子有一块美玉,假使王有一璞玉 意思是一样的,但风格完全不同了。
文章的繁简也和文章的风格有关,今人以为应该简的地方,古人不一定以为应该简,反过来说,现在的人认为应该繁的地方,古人也不一定以为应该繁。韩愈《原道》里说,“其所谓道,道其所道,非无所谓道也,其所谓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谓德也。”若依现代的风格,可省为,其所谓道德,非吾所谓道德也。古代文章里的主语尽量省略 现在的文章,几乎没有一句缺少主语的话,这又是语法和风格两方面不同。
风格和思想也有关系,现在的人经过了逻辑的训练,说话总希望有分寸,没有漏洞,比如要提防人家找出少数的例外来批驳我的理论,我就先加上一句,就一般情形而论,但中国古代的人未必有这样的思想,自然说话也用不着这样的方式,但是这也并不足以证明古人比今人糊涂,古文里有许多话在明眼人看来自暗藏着就一般情形而论的意思,所以古人教咱们“不以辞害意”。
明白了这些道理就知道了,把文言文翻译过来,其实除了词汇和语法之外,风格也应该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