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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 朝 瑞
六哥岁数比我长很多，却是我孩提时的一个很好的玩伴，也是引我走上音乐之路的启蒙人。
六哥姓梁，没有名字，因排行第六，便叫老六，村里的孩子都称他老六哥。六哥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就有些智障，两眼微斜，鼻涕常流到嘴边，十六七岁了生活还不能自理，那时村里还很穷，父母对他是“死马当活马医”。六哥不会做事，整天坐在屋前那棵柚子树下，摆弄着一只用竹筒蒙上蛇皮做成的二胡，这是他阿爸给他做的。 天长日久，他竟然无师自通，拉起乡音俚曲特别地道，不时还随喇叭里拉些《东方红》《白毛女》之类的乐曲，更奇的是还能用二胡模拟说话，问阿妈“要馍馍来伴辣椒吃哇，娘耶——”。这一带，六哥操琴小有名气。
儿时好奇，总爱跑到树下听六哥拉琴，六哥也爱和我们一帮小孩子玩， 我们叫他拉什么，他就拉什么，还用二胡和我们说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但更多的时间，六哥却常常是面对大树独自拉琴，那琴声就好像在哭泣，像是在向上苍诉说他不幸的人生。不知何故，我总像着了魔，迷得忘了上学。害得老师上门家访。有一回，父亲提着鞭子气汹汹地寻到树下，看见我坐在书包上，六哥正手把手地在教我学琴，我们专注的神情，全然不知父亲已站在身后多时。这回父亲不但不打我，反而到供销社为我买来一把削价的二胡。从此，每天一放学我就到树下跟六哥学拉二胡。
后来随父母迁回城里，就再也没听到六哥的琴声了，然而我的琴艺却有所长进。高中毕业时，班主任说我数理化好，劝我考理工科，而我却鬼使神差地上了艺术学院。主科老师夸我学音乐有悟性，民间音乐基础好。可知道，这是小时候跟六哥打下的功底啊。毕业后分配到文工团工作，事业上颇为得意，很快成了团里的骨干，可我却常想念着为我启蒙的老六哥。
有一次下乡体验生活，我特意去看望六哥，然而却万没想到村头树下坐着一位身躯佝偻、头发斑白的老人，双手微颤，神情呆滞，却依然在“咿咿呀呀”地向围观的乡亲拉二胡，用那断断续续的乐音填补乡间一段寂寞的时光。我激动得不能自己，上前握住六哥的手，对他说我已经是自治区音协的会员了，我常能从全国、全省的赛事中领回一本本大红色的获奖证书，每一回都要勾起对六哥的记忆。但此时的六哥已经不能说话，只是使劲地握着我的手，颤抖的比划着拉琴的样子，我明白他对我说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时过境迁，过去的很多往事都已经渐渐淡去，而这一段却在我的记忆中永远也不会忘记。
【作者简介】黄朝瑞，男，壮族，广西南宁市邕宁区人。广西音乐家协会主席，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一级作曲。创作的戏剧、舞蹈音乐和歌曲在中央及地方电台、电视台、大型晚会及国家核心期刊《音乐创作》《歌曲》等演出和发表。主要作品有《中国升起一面伟大的旗帜》《跺跺脚》《说中国》《嫁给山歌》《鲜花映彩虹》，弦乐四重奏《船从远方来》等。作品曾获“中国音乐金钟奖”、广西“文艺创作政府铜鼓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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