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周日午后,雨过天晴,我和丈夫决定出去走走,院子一角新置的休息椅前,住在我们楼下的老妇正在弯腰往椅子上铺一只塑料袋,她是那种病态肥胖的将老又不太老的人,不仅弯腰吃力,就是将塑料袋拍平这样的动作都费劲得不能连续,我们走过她身边时,她已辗转沉重的躯体坐下了,然而就在落座的瞬间,塑料袋被一股觉察不到的风“噌“地吹离了座椅,飘然落地,而她已气喘吁吁,却也尴尬地红了脸,我们俩被逗笑了,我弯腰捡起塑料袋递给她,我们很快走过了转角。是为了快点忽略人家的尴尬,没有外人的时候,也就没有尴尬了。

我们搬来两年多了,看着这老妇越来越老了,脸上还写着自己的倔强,我想起我们装修房屋时,她总是上楼来说漏水,即使后来不漏水,她仍有种鸡蛋里挑骨头的偏执。搞得我颇有怨气。 

不知是她没有作和解的努力,还是老伴不肯谅解,至今未见老伴回来和她一起生活,据说他们并未解除婚姻,但多年来她老伴一直与侄儿住在一起。

我总是从一个情景联想到一个人不易的人生,因此对一个倔脾气的女人,且又进入暮年,我想不论她曾经怎样的不近人情,孤独是最无情的惩罚了,老年的孤独就更让人心生恻隐。因而长期以来我尽力不计前嫌,每次碰面尽量与她交谈几句,看到她渐渐的老态,我早已原谅了她。时间原来是这样消解怨怼的,两方都在时间的移近中因为内在的力量发生着渐变。我想,不论是尚年轻的我们,还是她,都需要一种与时光与时代俱进的成长,我相信,使人生渐入佳境是每个人的愿望,在可能的前提下,改善关系出自人之间天然的相互依存的潜意识需要,是它使人间生出暖意。我替她惋惜着,看着她每天看似逍遥的日子,其实透着辛酸和无奈,其一她没有了做饭的心情,因为只有自己,她的生活就如没有观众没有欣赏和喝彩,她多数时间独自上饭馆吃饭。其二她没有与她对话的人。我每回走过她家门口时,对关在门里无声无息的她充满关切,不自觉地猜她一个人日日月月在做什么?显然不是做学问的人,这样看来,人生其实是漫长的!多漫长啊。 

看到别人的路途,想着自己会走出怎样的辙印,是应该心有所动的。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们与人进行着多维的交流,我们的态度决定自己人生的颜色和格调,我们粗率地对待了生活对待了别人,回馈来的一定是同样的粗率和不经意。我想,用心地经营自己的生活经营自己的心态永远是个明智的决定。

虽然我并不知道楼下老妇与丈夫的故事背景,但这样经年累月的相持一定不会是单方面的原因,我这样说并不意味我认可和倡导一种勉强凑合的感情,不论是夫妻还是新朋旧友,或是同事关系,我总以为,人性中有可以取之不尽的宝藏,我们在其实并不漫长的人生中,需要随时理清一个个的日子,享受清晰明确的感情,爱别人或被别人爱,这里的爱是广义的博爱,是人情世故中营造出的徊还不已的美感。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能想象,没有每日的厮守和踽语,这样未完全解脱的婚姻还存着相互的挂念?当然每个人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方式,但这个方式应该尽可能是建设性的、完善的、或富有美感的,总之是利于身心健康的,一种阳光温馨的生活,而不是呈现着破坏的痕迹、展示着残缺和伤痛的!

我看电影<安娜与国王>近尾声时有点看不懂这片子在讲什么,只是一个爱情故事,但片尾的一句道白让我心动:“生命中有些事情微不足道,但对未来却起了决定性的影响。”对于今天来说,无数的明天就是无数的未来,今天一件件正确的选择注定着更有希望更明朗的明天和未来。就是这个道理,让安娜散发着一个智慧的、热情的女人意味深长的魅力,她坚强、独立却不愚顽固执,所以她思想敏锐,能正确地行事。她会为一个更大的意义放弃较为狭隘的坚持,她边活着边思考边行动,在微不足道的角色中,对国王的事业产生了决定性影响,她热情地付出智慧和勇气,活的像叶脉一样蓬勃透彻,像阳光一样明朗犀利,贯穿了自己和别人的生命,赢得了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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