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你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清冷的绿色:低矮却迷人

图/文:liquorices


四下,无风,我开始我的幻想。所幸,我可以不用闭上眼睛便看得到幻像的奇异。

那是一畦水塘,周边涌起的沟壑铺满了青苔,所见之处均密密麻麻。青苔缜密地箍在泥土的上表面,透着毛茸感。我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它们,捏着它们笔挺的鼻子,它们小巧的耳朵,它们娇嫩的嘴唇。仿佛我一喘息,它们便要被吓到,抑或是随着我的鼻息飘舞起来,却也始终挣脱不了土地的怀抱。

我难以形容那一种绿色,绿得心旷神怡,我该借风或是用自己的手梳理它们幽绿的毛发吧,让它们也随我般心旷神怡。又或者,我也该着上一身青苔的装束,我一大声吆喝,它们便会自然觉得我是个领袖,于是整齐地向着南方或是北方。南方以南,那可是我的家乡,那里依旧有青苔盛放,庭院或是野地,水井边或是屋檐上,在开春以及秋末为人世间涂抹难得的绿意。

我看着自己由脚渐渐向全身弥漫着青苔,我成为了一团青苔。恰逢我也有如它们般翠绿的眼睛,我不惧怕那份粘稠的质感,总觉得它们似乎快要融化我,或是已将我吃掉了,只留一个头颅作为禁果,供它们思考。

它们的生命力何等强盛呵,竟可以如此决绝地消解我。我被光荣拆分了,成了被拆散的零件,一块一块,瘫软在地,除了那它们亦不敢食的禁果,我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青苔。

我应是一时不适应自己已是青苔的身份,当我全神贯注凝视它们的时候,我竟从它们身上滑落了,我竟用自己毛茸茸的脚掌踩了它们。我落入了水塘,我试图攀爬起来,却又险些向青草更青处作漫朔状。

那里似乎游走着某条无尾鱼,我兴许又是格格不入的,我没尾,却也可以有尾。我用自己的头发编织成尾巴的形状来,我成了眼睛长在及尾处的某种青苔怪物。周围的并非怪物的怪物对我进行嘲笑,我依旧义无反顾,自以为是青苔王国的领袖,源于我的怪异。

我行进在青苔王国里,它们见到我,或是大叫,或是逃窜,悻悻然之余,再次看看我的尾巴,诺诺地从它们口中唤出几声“王”的音来,我竟成了王。也好,可以看看充斥着绿油意味的青苔王国里究竟如何,是否只该有我意念中一意孤行的绿色。

那是寻,长着一头无与伦比的绿色毛发,嘴唇有些殷红,算是一种诱惑。鬼魅一样的身躯同样依附着绿色,不爱笑,却喜欢眼睛一抬放出些许柔光,照耀到我身上时,我的脸庞便也笼罩着那种柔光,很柔软也很殷实,我时常想贴近它的胸膛,去呼吸呼吸绿意,只是它嘴唇依旧红润,同我害羞的脸色一样。

我们面面相觑,像是殊途同归的两头怪物,我们契合了某种意味,我需要温柔和善良,它需要禁果来思索万千。代价是它即将啃食我的头颅,而我只得到暂时的柔情蜜意。后来,我们成了短暂相遇的候鸟,他先飞走了,说是前方有禁果更加珍贵的怪物。我惊了,我也飞走了,说是不再眷恋这样一头绿毛的怪物。又或者,相遇到离开,我们本是怪物,以怪异的方式相处,我们的结果便是作鸟兽散,你入你的水塘,我继续我的幻想。

那是麋,它有一顶海藻般飘逸的长绿头发,是青苔王国里的美人。她只需抿嘴笑笑,便有成批的青苔怪物为它执着梳妆,架着镜框。它的美丽似乎源自天生,水灵的大眼似乎要将你融化,我也险些成了那成批怪物中的一个。它竟吃青苔,吃那些它觉得软弱的怪物,它信心满满自觉自己是个净化的机器,可用它的美丽净化那些它自认为的弱者。可青苔吃了就没了,又谈何净化,那只是一种填补欲望的满足感。

我不敢靠近它,我怕被得到所谓净化,我怕变得同它一样,虽美却不再是自己。不被完美主义的它揪到,就不会进入它的腹腔,任它咀嚼,我于是揉揉自己凌乱的头发,快速逃离它,耳畔还萦绕着那咔吱咔吱的声响。

那是尼,它的身体会变色。我走近它的时候,它是蓝色,我远离它的时候,它又变回绿色。我好奇极了,我问及为何如此时,它说一看到我便觉得我是忧郁的怪物,凉薄得让人胆战心惊,它自然变成了蓝色。原来它是折射人性的装置,或许,我得将它看作自己影子,而当太阳落山时,它又在为谁折射着颜色,又会替谁讲解着所谓的变色?

那是一头随遇而安的怪物,我可笑的沦为一头心怀不确定性的怪物,我又怎能随时将它牵拉在近旁而任其随时折射着自己呢,那会儿,我的柔情,我的暴戾,我的专制,我的纤弱,它全都明白,我又到底还是不是我呢,还是,它那时已经是我了呢?就这样,我保持着禁果支配下的几丝所谓理智以及留给自己的余地,我远离了这头怪物,在它兴奋地折射着别的怪物的时候。

我慢慢向前走去,我还遇到了很多的青苔怪物。前方有一张大口横亘,它喜食青苔,我着实一惊,只得往回跑。奔跑中,身上的青苔正在像消解我初见它们的眼眸一样在自我消解,它们渐渐从我的尾巴部分脱落,我失去了青苔,我变回了自我,我竟真的险些落进水塘。

我试图寻觅你,试图相互欣赏我们的幽叹,我路过太多的人,发现全然不是你的样子。我万分想要找到你,越是想更贴近,越是远得不可及,我瘫软如稀泥,孤独感戳着脊背令我惶恐不安,我消极地想我就像花光了所有的运气一般。

我还没有找到你,你会在哪里等我。

眼睛里的暗涌正欲喷薄而出的时候,自我安慰袭来:也好,我可以停下来找找自己,那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或者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还未说出口,或许,自然会有说出口的机会。

这样一场有关青苔的幻想完结了,却再也止不住我继续凝视青苔的目光。时光逝去,借青苔之青,我将自己的怀想浸润在青苔的丝缕里,捧一把无所谓或是有所谓的情怀,轻轻撒向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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