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加班回家的路上,蓬头垢面、疲惫不堪,可偏偏这时候,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一脸蒙圈的回头,竟是徐峰,旁边那个娇小的女生,大概是他的新女友。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只要他换女朋友,就会来这样一次偶遇。有人说,你以为的巧合,其实是另一个人长时间的等待。只是,那个肯等我的人,早已经不在原地,何来的巧遇?
生活也许总是这样,在某个你快要忘记的瞬间,提醒着你,他曾经来过。就像是每年犯一次的胃病,就像是每年嘴角起的青春痘,如期而至。
(二)
徐峰,我的高中同学。很多人说在看到彼此第一眼时就深深记住了,但我却不记得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如果硬挤出点儿什么,大概就是长长的睫毛和不做作的微笑吧。
以第一名考入高中的我,有点儿骄傲和目中无人,分班之后,我问同桌:“谁是咱班男生的第一名?”同桌向后指了指:“那个,徐峰。”我带着几分蔑视的表情回头,也巧,他也正往我这边看,应该是刚刚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笑还挂在嘴边来不及收回。而我看到的第一眼却是他的睫毛,心里嘀咕:“一个男生的睫毛怎么可以这么长,真没天理。”却忘了,此时还对着他,一抬头四目相对,多少有点尴尬。
忘了我们到底是怎么熟络起来,也许从一块橡皮开始,也许从一道难解的物理题开始,又也许是从大清扫开始。
(三)
我们是文理分科的第一届,学校经验不足,所有学生打乱次序,重新分班。那时候觉得我的世界要天翻地覆,无论是上帝、佛祖还是圣母玛利亚,统统祈求了一遍,但可能是我不够虔诚,他们并未听见我的祷告。
满怀期望去看分班版,希望我的上面出现他的名字,可惜我俩终究分在了不同的班级。那时候真是“少年新词强说愁”,像是世界要坍塌了一样,回来时候碰到他,也是一副落寞的表情。
从那天开始,每天放学的时候我都会在班级门口碰到他,不早不晚,有时候即使我故意拖延或者提早,还是可以遇见,好像他也不是故意在等我,只是刚好。
他曾经一脸骄傲的和我说:“我和老师一样,不会让任何人看见我哭,特别是我喜欢的人。”
那是分班后的第一个周末,在回家的人流里我一眼就看到了推着自行车的他,我一如往常笑呵呵去打招呼,结果回头的,却是留着眼泪的他,当时我特别震惊,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我想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发现我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倔强说自己不会哭的男孩儿。
(四)
不久,他过生日,说要请大家吃饭,我故意装作不知道,他有点儿失望又假装不在乎的说:“今晚你去食堂就知道了。”晚上把礼物给他,开心的像个孩子,手舞足蹈地说:“这是我收到最棒的礼物,我也会让你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后来就是十一,商量大家聚一聚,我随口和他说:“下课后我们讨论讨论十一出去玩儿的事情吧。”说完我就忘了,晚上下课和往常一样和闺蜜去吃饭,结果碰到了拿着面包、肠和水,在等我下课的他,一脸无奈又别扭的表情,虽有点儿不高兴,却没真生气。只是淡淡说了句:“不是都说好了吗?”那时候因为在乎,所以即使是一句话都记忆深刻。而如今,即使是约定,也不见得会履行。
(五)
徐峰喜欢篮球,特别喜欢,我便经常在篮球场看他打球,也曾像个花痴般买水偷偷递给他。
每周我们互通一次信,内容大多是佯装大人般谈谈以后。那时候觉得日子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会一直到很久以后。
然而,终究是毕业了。大家各种合影留念,我们也照了。个子高的他,故意往下站了一个台阶,这样子看来和我的高度才配。去取照片的时候,他别扭的说:“和别人都笑得那么灿烂,和我怎么连表情都没有啊。”那时的他只顾着看照片和生我的气,没看见我因为他的生气而微微上扬的嘴角。而有些事情他终究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了。
(六)
记得九夜茴的小说中有这样一段话:“我们都以为长大了,就能真正的永远相伴,于是我们拼命长大,当长到足以告别青春的时候,才发现,长大,只会让我们分离。”
大三的时候,他有了女朋友,他一五一十的将过程都告诉我,虽然是我没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我鼓励他去谈恋爱,我却不想理他。那时总觉得在一起,分开了,要怎么办?
圣诞节他给我发短信,说怎么连个圣诞快乐也没有。那时我笃定,只要我开口说我们在一起吧,徐峰就会笑嘻嘻的说:“好啊。”只是这种笃定越来越淡,淡到我开始怀疑他是否喜欢过我。
大学毕业的前几天,徐峰给我打电话说接到深圳公司的offer,问我去不去。我使劲藏住我的不舍告诉他,男生就该出去闯闯,反正还年轻,过个几年再回来也不迟。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感觉心里被狠狠抽了几下。
(七)
徐峰去了深圳三年,我们偶尔打打电话,聊聊微信,似乎离彼此的生活越来越远。那时我觉得,好像没有这个人,也不觉得我的生活很空,总会有别人来填满。只是我自己没发现,别人始终填不满空出来的那个位置。
正在上班,电话铃响了,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起来,“我要回去了。”我把电话忽地拿到眼前,看清来电人的名字,那一刻我的手和声音有一点儿发抖。
他回来了,可我却一如既往地做我的胆小鬼,不给他希望,也不给自己希望。我就像是乌龟,永远缩在自己的壳里,自己不敢出去,别人也无法进来。
之后他有了新女友,我们就偶遇一次。再换,再偶遇,就像这次一样。
(八)
只是这个世界没耐心等一只乌龟觉醒,徐峰也一样。
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午后,接到徐峰的电话:“我要结婚了。”我不知道当时怎么回答的,只是迷迷糊糊挂了电话。
同事看我不对劲问我谁的电话,我说一个朋友告诉我要结婚了。同事说:“谁啊,你这一副活不了的模样。”我苦笑了一下:“我的梦中情人。”同事以为我开玩笑:“你就天天唬人吧。”我却在心里小声的说:“是真的。”
婚礼的那天,我去了。闺蜜说我有病,有自虐倾向。我却想去看看,给自己一个ending。我精心挑选了裙子,换上高跟鞋,化了淡妆,觉得这样就不会显得难堪。
婚礼上的他,还是一样帅气,一样好看的微笑,一样的长长的睫毛,不一样的是,这些都与我无关。
闺蜜问我后悔吗?我也不停问我自己,后悔吗?可人生本来就是单行线,不允许掉头,也不允许倒退。
我常常想,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能陪我们度过余生,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愿意许诺以后。我们总愿意给每段感情,加注童话般的情节,到最后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凭空想象而已。
羡慕那种,兜兜转转,不曾相忘的感情;羡慕那种,非你不可的果断和决绝。只是,我们终究是普通人,没有那种魄力和勇气。也许那些等待,终究是凑巧身边没有出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