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启湘教导员分别已有36个年头了,这期间,我们断了联系,再未见过面。去年,因为有了微信群,我们终于有了联系。微信里我看到武汉战友聚会,教导员操着浓厚的乡音,引用了一句唐诗“天涯共此时”问候全国各地战友,我非常激动,那是我第一次在网上看到他的音容,当我看到他满头白发的时候又不仅有些伤感!“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岁月真是不饶人啊,当年的英俊随着岁月的流逝已荡然无存,欣慰的是虽然是古稀之年,可他的精气神还是那样的饱满,精神矍铄、笑容可掬。
说起教导员,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笑容。记得那是在我当兵的第三年的春天里,听说从基地政治部调来一位新教导员。没几天教导员就下我们七连熟悉情况来了,教导员住在我们的连部。初次见面他给我的印象是高高瘦瘦的,黑皮肤大眼睛,看上去很精神。教导员是湖北人,说起话来带有一股湿润柔和的“洪湖”味,儒雅慈和,情感平静,让人感到非常的亲切,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官架子。因此我们很愿意接近他,没事的时候就会经常地跑到他的屋子里和他唠嗑。
一天傍晚,我坐在连队篮球场边篮板下的石墩上看书,教导员走过来问我看的是什么书?我说是《三个火枪手》由此,我们谈起了文学。教导员从大仲马、小仲马、巴尔扎克、普希金、一直讲到托尔斯泰,教导员知道的那么多,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历朝历代,他都能娓娓道来,特别是唐诗宋词更是烂熟于心。
一次,教导员给我们讲宋庆龄的故事,他讲的十分精彩,引人入胜,我们都在瞪大眼睛侧耳细听,生怕漏掉了什么,在场的人也都听得津津有味。听教导员讲课那是一种享受,因为他讲的内容总是富有诗情画意,让人时时都感受到美的存在。从那时起,我对文学和历史也有了朦胧的认识,并产生了兴趣。
我欣赏教导员的笑容,因为在他的眉宇之间不泛有修养的儒雅,也有男人特有的刚毅和军人的气质。在训练场上、在誓师大会上、在课堂上他的声音总是那样的铿锵有力,震撼人心,他的讲话也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当你看到他刚的一面的时候,你很难把他与儒雅联系在一起。七九年的夏天,团里举行唱歌比赛,教导员那富有激情的赛前动员让我们热血沸腾,欲罢不能。那次比赛我们真的夺得了全团第一名,高兴的张虎敦连长奖励了我们一顿大米饭吃。
也是在那年的秋天,部队去大连野营训练,那是我从汽训队毕业后第一次参加部队的野营训练,因为是新驾驶员,所以对车辆状况、武器装备和驾驶技术都不是很熟练,教导员是驾驶员出身,当年他入伍的时候就是在汽车营,对车辆和驾驶非常内行。从部队营地出发,教导员坐在我驾驶的车辆上,一路上他耐心地指导我驾驶,告诉我开车要注意什么?并把他的驾驶经验传授给了我,我心里非常的感激,因为从我在汽训队学车起,就没见过有这么耐心的人帮助过你,指导你和传授经验给你,那时的驾教不呵斥你就算不错了,挨打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路上我们除了聊驾驶,聊车辆还聊了许多文学作品,《三国演义》这本书我就是在那个时候买的,直到今天我依然保存着,只是纸张都泛黄了。
教导员不但课讲的好,思想工作也深入人心。那是我在部队的第五个年头,那年我代理二排副排长,负责排里的日常工作,当时连队正在搞营房建设。有一天,我带领二排的战士们去砖厂拉砖,回来卸车的时候,因为卸的位置不对,受到副营长的批评,副营长要求我们从新装车并卸到他所指定的地方,当时我们很不理解,因为我们是按照在连里领任务时所指定的地点卸砖,情况有变化并没有人通知我们,况且是10顿的砖我们都卸了一半了还让我们装车重卸,我心里很不舒服,那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我们中午饭还没来的及吃呢,有些战士的脸上已流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当着全排的面顶撞了领导,搞得领导好下不来台,很没面子。过后,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很后悔也很懊恼,情绪十分低落。教导员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动找我谈心,他首先肯定了我的成绩,并指出了我的缺点,对我顶撞领导提出了批评。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个人服从组织,下级服从上级,这是组织纪律,无论领导说的对与否,命令下的是否正确,你都要去执行,有意见有想法,可以事后通过其它渠道沟通和反映,顶撞领导是不对的。”教导员的批评和风细雨、温暖人心,他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工作方法,让我打心窝子里佩服。教导员和我谈完后,我主动找到了副营长检讨了自己的错误。
我和教导员虽然只相处了两年,但是我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我们从相识到相知,真的有点没处够,能遇到这样一位好领导是我一生的幸运。记得我们复员离开部队的那一天,教导员陪我们一起吃了部队的最后一顿饭,饭桌上他叮咛我们到地方后要好好干,别给部队丢脸。那一天,教导员亲自送我们上火车。站台上,我拉着教导员的手眼含热泪,最后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车窗外教导员和我们挥手告别,火车在徐徐地启动,我们也渐渐地远去。36年转瞬即逝,虽然我们再未见面,可他的笑容却时常在我的脑海里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