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次）

很多时候你以为你所见所闻所遇已是最糟，但其实还有很多比这更糟更糟。

她倒还不算运气太差，母亲虽心有不平，但心是极软的。不然也不会在她闹独居时送米送粮，待态度软化了又接她来一起住。

要知道还有许许多多的老人，老的时候当真是一无所依，儿女一个不管，最后病死饿死在家的。

几年前她还精神的时候，说话中气十足，自有气势，言语间将谁也不太当回事，常常指责这个女儿那个儿子，与这个那个吵架，一点不服输。

就这一两年，眼睛不好了，人即刻萎靡下去，连大声说话都不会了，许多时候都沉默着，不再跟人拌嘴使脸色了。

回家呆了几天，她时不时问我什么时候走，我说，还要几天，还要几天，临到走的前一天，她拉着我到她屋里，踟蹰着开口，“你做工怎样？现在都挣大钱了吧”，我说还行吧，反正够吃够喝。

她犹犹豫豫，又说自己口里经常发苦，要吃糖才好受点，接着控诉商店老板蒙她，给她拿的糖都不好吃，她又拿回去让人换。说上次某外孙女买的糖倒是很好吃，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

然后又说自己只剩一块二毛钱了。

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缺钱。

还未来得及应，她又跟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的......一定荣华富贵，吉祥如意，发大财啊......”

我登时懵掉了，万种情绪齐齐涌上来，泪光都不及止住。

好在她也看不见也不知道。

她不说，我也是要给的呀，何苦讲出这样低声下气的话来！

对自己亲孙女啊，需要讲这种话吗？

怕她又说出什么让人难受的话来，立刻打断了她，说等下就拿给她。

她顿时松了口气，连连拉着我，又说了一遍“你是个好心的，老天爷一定保佑你没病没痛，百年长寿，挣钱使不完用不尽......”

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话，立即让她等会儿，马上去给她拿，然后转身出去了。

想到她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再给整钱怕被人骗，于是数了些零钱，包里零钱不够，又从母亲那里找了些零钱，一起拿过去。

她仍站在卧室门内，我走过去，把一叠零钱放到她手里。看得出她的高兴。

然后又说，没有拿整钱，这是些零钱，让她先拿着用，用完了再找母亲拿。

她好似有点失望，半天说，燕女（她外孙女）来的时候拿的都是整一百的呢。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