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恋与觉醒,救赎与疗愈——魔道祖师的深度分析

看了电视看小说,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它却让我历久不忘,为什么呢?今天有兴致来说道说道,故事的具体细节已经记忆模糊了,如有错误勿喷。(以下有剧透)


先说世界观的设计,它推翻了传统儒家的世界观。《魔道祖师》里一开场,就是讨伐温氏。这里其实是为后面埋下伏笔,温氏一开始也是正派世家,慢慢变得贪婪邪恶后就成了正道门派的讨伐对象。暗示所谓的正与恶是变化的。所谓的正派,也随着剧情的推移,被发现都是肮脏、腐朽的。而这个世界唯一洁净的,似乎只有两位主角的世家。但邪恶力量太强大了,摧枯拉朽地将云梦江氏灭了门。乱葬岗最终一战时,蓝家也容不下蓝忘机的行为,罚蓝关禁闭。等于委婉地表达,正派都是恶的,或者说正义是有限的,如果都不能自保了还何谈正义?当魏无羡有用的时候,捧着他,当他成为眼中钉的时候,给他冠以“恶”的标签,就可以把他赶尽杀绝。这其实从根本上挑战了正统的儒家世界观,以“侠”的世界观来取代。


太史公认为的侠,“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舍身为人;“不矜其能,羞伐其德”,不求回报。两位主角身上都有这样的品质。儒是入世的,侠是出世的,侠不会沾染世俗的污秽,大厦将倾力挽狂澜,最终归影山林,侠文化是中国人想象中最后的一方乐土。


侠可能是中国最早的个人主义觉醒,三纲五常,为国尽忠,儒家的条条框框绑不了侠,侠甚至可以不成家,他们独行特立只为自己心中的正义而活。侠的故事里少不了“复仇”的主线,正如魏无羡死后重生,他也想知道当初谁是幕后黑手?


如果仅仅是这样两个侠客的复仇故事,还无法吸引人,必须要加点儿爱恨情仇、刻骨铭心才是。何况,男男CP象征意义上来说,是在侠的基础上的升级。如果我们的生活太灰白了,需要一抹亮色、几颗肥皂泡让我们脱离现实,实现某种迷幻般救世的梦想,那就看耽改吧。它既能满足我们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又能脱离世俗污秽、逍遥自在,甚至因为没有后代,纯净的美好永远不可能沾染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


依恋与觉醒


蓝忘机是个孤儿,他在一个禁欲门派长大,还在一群大老爷们之中接受教育。套用佛洛依德的理论来说,他的超我(道德部分)太强,本我(欲望)反抗就越强,他的自我是被压抑到弱小,感到极度难受的,但为了师门形象,不能行差就错,时时约束自己。这样的孩子其实把那几千条背得滚瓜烂熟的门规内化了,所以当魏无羡第一次来蓝家学习的时候,他觉得魏无羡的自在散漫是在挑战他蓝家门规,也是在挑战他,他非常生气,可是得憋着。


对蓝来说,这一生因打玄武被困山洞而改变了。当蓝受伤的时候,魏的照顾正象征着一个孤儿获得了犹如母亲一般的爱,这对蓝来说是无法抗拒的。其实两个主角都是孤儿,但不同的是,魏无羡得到了师傅和师姐充足的爱,放浪轻佻犯了什么错会被师父宽容,因此他的内心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容纳好的坏的,他也在师姐那里获得了爱,学会了如何爱别人。而蓝忘机却只得到了父性的爱,这种爱甚至可以用管束来形容,是僵硬的,控制的。母性的爱一个月只有一次,是柔性的,是弹性的,是放松的,可惜也是稀缺的。他也不像魏从小斗鸡走狗有一帮伙伴,他的同伴关系也不好。在这两人世界里,内心匮乏的蓝二公子感受到了内在丰盛的魏无羡如同母亲一般的温暖和深深的放松,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这种放松虽还不足以对抗家族道德的压制,但让他暂时喘了一口气,开始了自我的觉醒。蓝对魏的依恋,蓝的自我觉醒,以一曲调子抒发了出来,魏无羡虽不知深意,但潜意识里似乎听懂了,默默记住了这首曲子。


蓝忘机内在的自我被魏给激发出来了,蓝需要反叛门规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在这之前作者也铺垫了他父母的遭遇作为蓝反叛的因子。可惜他自我的力量太弱小了,蓝看着魏一步一步走上“邪魔外道”的路,始终没有力量和他站在一起。甚至在魏救了温氏余孽要去乱葬岗的那个晚上,他还因此和他站在了对立面,后面想劝魏反被误会,这一切,魏能原谅我吗?我自己能原谅自己吗?他的内心深受煎熬。在最后一战中他想救魏,可惜没救成,他在门派中领罚,其实象征着他自我向超我的妥协。



救赎与疗愈


自我的成长往往需要借助本我的力量。蓝的心里有太多被道德被门规压抑的本我的需要希望被表达。可惜平日里说不出,只好喝醉了梦游的时候玩捉迷藏。这既是被压抑的本我的释放,也是剧烈的退行,通过回到孩童时期补足缺失的部分完成自我的成长。这时的蓝忘机是需要母亲温暖呵护的,是会耍小脾气任性的,是开始把自己深深隐藏的不好的那部分展现出来的小孩,肆意妄为的真实自我等种种不同维度的自己都被魏无羡无条件接纳了,魏对他来说是可以表达真实自我的最好疗愈者。这部分曾经被压抑、最原始的需要被看见、被尊重、被满足,让蓝的自我逐渐成长。


现实层面的救赎呢?魏死后,蓝愤懑、后悔、自责……蓝心中的结,需要魏来解。魏无羡死之前他的内心世界也在崩坍,师姐的死,师兄的不理解,蓝颜的离开,自己保护的温氏被铲除,他的世界失控了,是不是自己的错?他的死其实是在绝望下的自我毁灭,他也需要自我救赎。


自然而然,他重生后踏上了寻找真相的复仇之路,其实也是自我救赎之路。这救赎的力量源自他良好的自我功能,也源自他身上本身就有的母性的疗愈功能,正如他当初救赎温氏。受伤的疗愈者,在疗救赎蓝忘机的同时,也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正是因为身在局中,他才能理解蓝忘机,正是因为自己也曾行差就错,他才能接纳蓝忘机。反之亦然,他们互为对方的救赎者。


因为是你


魏无羡的感情戏是从重生之后才懵懵懂懂开启的。一个从小衣食不缺,在健康环境下长大的公子哥,能让他刻骨铭心的,一定是跌落谷底时的雪中送炭。从一开始对蓝忘机的复杂情绪,到能完全把后背交给他的信赖,蓝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魏的依靠。没有蓝,魏没办法复仇、找到真相。如果蓝忘机只是理解我、保护我、被我调戏、让我啼笑皆非,也许还不足以让魏动心。当魏看到蓝忘机的脆弱,让他奋不顾身去保护的时候,他动心了。


因为只有你可以给我依靠,只有我可以给你救赎。两个受伤的人,互为救赎,而这种救赎是从一开始贯穿到最后的,因为对方,我获得了完整性。在象征意义上,合二为一。


面对正派的步步紧逼,魏无羡的自我很强,选择对抗整个世界,守护内心的底线。面对整个世界,蓝因为超我太强,看到了自己的懦弱,只能攻击自我(回门派受罚)。当魏死后,蓝其实是需要通过复仇去完成自我的完整性的,但他的超我太强,自我力量不足以对抗世界,无法肆意妄为,只能偷偷把蓝思追养大。这其实是他通过去完成魏的生命,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合体。这世上他心里唯一的美好已死,这让他在痛苦中活下来,并同化了一部分魏的自我力量。


当他遇到重生后的魏时,这一部分自我力量才得以让他有力量站在魏的面前释放自己的脆弱,释放他的坏。同时又通过征服(自我力量更强的)魏来证明自己打败了自己的脆弱。获得他的承认等于他原谅了自己,等于释怀了自己过错。


这两人的爱也让我想到斯腾伯格的理论,他认为爱情有三个成分:亲密、激情、承诺。三者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阶段性变化的。亲密,在打玄武大乌龟的时候有了,但在两个人决裂的时候降下来了,在第二次见面后又一直上升。激情,蓝忘机梦游表现的不是特别明显,但在读者的YY中也差不多实现了,激情到达顶点后是会下降的。承诺,在魏无羡想象的爸妈画面(妈、爸、儿子、驴)中有点影子。亲密和承诺没意外的话是会一直延续下去的。原著中在快结局的时候他们也实现了我骑驴你牵驴的幸福生活。


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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