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眼

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就能准确的在人群中牵住你的手”这是萧煌奇的歌,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小韩一边帮我按摩一边跟我聊着这首歌。因为我的一个朋友的来电彩铃是这首歌,正巧我接了我朋友的电话,被小韩听到了,便有了以上的话题。

小韩今年28岁了,三年前自己开了个盲人按摩店,起初是自己一个在干,后来生意好了,便雇了个盲人做帮手。

我不是他的常客,只是偶尔的来一次,放松一下。小韩的按摩店位于步行街旁的一个老的住宅楼里,一楼,50平方左右。

第一次到他店里去是别人推荐的,但是就是这第一次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屋内虽说简陋,可是是那么的干净整洁,物品摆放有条不紊的。三张并排的按摩床上面铺的雪白的床单,那种白是你从心眼里认为的干净。按摩床边的一个柜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播放着《中国好声音》的歌,这电视机是供客人等待时看的,但更多的是供小韩师徒俩听的。

“我也很喜欢这首歌,作词作曲演唱都非常不错”,我接着小韩的话题往下说。

“你不知道,这歌词写的太好了,特别是那几句,你们明眼人是无法真正体会到的,就是‘人们说的天空蓝,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我望向你的脸,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每当我听到这几句,我都非常激动,都要落泪。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失明,他也不会有我这种感觉,而我不同,我是到了8岁眼才坏的,我看见过蓝天白云,我有过光明的自由。那年我刚刚上小学,眼睛就出了问题,当时家里人觉得是害眼,随便弄了点眼药水点了点,你知道农村的孩子哪有那么娇贵,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我的视力急剧下降,这时候父母才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赶忙带我四处的跑着医院看,可无论哪家医院都说晚了,没法治了。好像是视神经炎吧。我就这么不清不白的稀里糊涂的把眼给弄没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受不了,父母更受不了,我是更多的不适应,而父母却更多的是内疚自责”,说到这里,小韩停顿了一下,那个已经好了的伤疤被揭开了,他显然有些激动。过了几分钟,小韩继续说到,“我有今天,真的感谢我姐,我姐才比我大三岁,但她天生就是那种很顽强很自立的人,你想那时她才多大,但是她却一直劝我开导我,那起初的几年,我姐真的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不光是我的,还是全家的精神支柱,因为父母除了哀叹没有别的能力,唯有我这个姐姐,又劝我又劝父母,真难为她了。眼睛看不见了,我不得不辍学回家,姐姐就给我读书念课文,还挑选一些励志的故事讲给我听,现在我都一直觉得,是姐姐救了我,也救了我们全家。慢慢的,我适应了没有太阳月亮的日子,也学会了在黑暗中摸索着帮父母干些农活和家务活,就这样一干就是十多年”


小韩,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讲述着他的故事。

“要说是开这个店也是我姐的功劳,四年前经我一个远房的舅舅介绍我到一家盲人按摩店打工,我很刻苦,觉得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比在农村干农活要好得多。我很快就掌握了按摩技术并拿了证书,我姐常给我下载一些按摩的讲座给我听,还有中医的一些理论东西。一年后,我姐就跟我说,干脆自己开个店算了,你姐夫的一个朋友的房子要出租,位置也好,正好是一楼,房租也不贵。起初有我还是有些犹豫的,一来是我在人家那里干的好好的,这么走了对不起人家还有我舅舅,二来是我自己开店没有经验,怕万一弄不好还不如在人家这里干,虽说钱少可是平稳。但后来架不住我姐的攻势猛烈,我就投降了,现在看来我姐的选择是对的,给人家干自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给自己干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你看我现在的生意不错吧,一是靠手艺,二是靠服务,做人要诚,做事更得诚,偷奸耍滑的啥生意也不行,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我那个舅舅,现在他老人家还生我气呢,因为那家是他求人家收我的,现在我走了,好像是有点对不起人家,所以我将来有条件了一定报答我舅舅,是他把我从农村的土地里带了出来,我才知道外面天地这么大,我还能有我的自己的生意。”

“现在看你的生意不错啊,我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强力推荐我才来的,他说你手艺好,人品又好”我插话说。

“是啊,现在人们生活条件好了,都知道保养保健了,现在上医院一趟就是几百上千的,老百姓腰酸腿疼的来我这里百八十块钱就好了,所以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他略带自豪的说。

“咱还说那首歌吧”他说。

“行

“其实我很喜欢唱歌,每天晚上客人都走了,我就会跟着我姐给我买的MP3学歌,这首《你是我的眼》是我最爱听的一首,他唱出了我的心声。你们可能同情我们盲人,但是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内心。我们最渴望的就是光明,光明就是自由啊,现在人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烦恼也多了,来我这里的客人有些就发牢骚,工作不满意,家里不满意,社会不满意等等,对我们来说,只要让我们看见东西,啥都满意。人啊,活着自由是最好的,光明就是最好的,我们就像生活在黑牢里,既没有光明也没有自由,你们今天去这儿旅游了,明天去那里爬山了,我们一年365天就在这里,虽说我们是挣了点钱,可是……….虽说这些年习惯了,可是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对光明自由的渴望、追求没有停止过,想啊,咋会不想呢”

说到这,他又停顿了一下,我似乎看到了他执着的痛苦和痛苦的执着。我无法去宽慰他,因为,我有太多的光明和自由无法给他半点。

“我还喜欢听百家讲坛,那些个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给我好多启发,你就说那些皇帝吧,谁活的那么十全十美的,不都是缺憾遗憾一大堆,为争皇位,父子反目,兄弟为仇,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打了江山坐了朝廷,后来朱允文和朱棣叔侄俩不也是打的不可开交,搞的建文帝不知下落,没意思,多大算江山,多好算美人,一间陋室,一寸方土,一个爱妻足矣,哈哈哈哈,我这不也挺好的么,我知足的很,我有个好姐姐,还有个好媳妇儿,自己有手艺能挣钱,还想啥,人一辈子,哪能事事都随人愿呢,有所失必有所得,老天都匀乎着呢。你说人家萧煌奇,是先天性白内障,一生下来就失明,我还有过八年的光明史,你还不知足。人家那么刻苦努力,取得那么大的成绩,就是靠的那份执着,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你不执着,你还能有什么优势可言,是吧大哥”

“是是是,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我赶忙接道。

“我将来准备把我的按摩店发展成按摩院,准备租个大门面,再增加些设备,再增加些项目,我还准备进修中医学,把按摩和中医学结合起来,把治病和防病结合起来,

“好,不错,祝你成功”

“谢谢,那到时候还得哥你多捧场了”

“必须的”

“哎,小韩,你跟你媳妇儿怎么认识的,能说说不?”我好奇的问到。

“哦,这个啊,哥你看看你兄弟除了眼睛看不见,还有啥缺点没,哈哈哈哈哈,咱这墨镜一戴,那也叫一个酷啊。哈哈哈哈。哦,是这样,我俩也算是缘分吧,是她陪她妈来我这里做按摩认识的,她妈的腰是我给按好的,老太太走哪儿夸我哪儿,后来小梅她自己也来我这里按摩,这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还是她提出跟我搞对象的。开始我不同意,咱怕耽误人家,咱毕竟是残疾人,人家是好好的,可是后来我也看出她的真心,其实,我嘴上说是不同意,但心里还是很同意的,就这样我们就成了一家了。大哥,你说是不是缘分呢?”

他说着,我听着,我无法想象一个人从绝望到重生的艰辛旅程,除了社会的关爱和姐姐的帮助支持外,他自己的坚韧坚强执着不是最大的力量么?

说着聊着,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正好这时,小韩的姐姐和媳妇儿从外面回来了,我赶忙说,小韩刚才还在夸你俩呢?姐姐说:夸啥夸,谁让我当姐姐呢?要夸也得夸我这个弟妹,弟妹又漂亮有贤惠,嫁给我弟弟,你看我弟弟多幸福,天天干这活唱着歌的,每天多大动力,你看。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屋里洋溢着大家的欢笑,这笑声是那么的随性那么的自然。

小韩在一旁接话道:姐,小梅,等过两年我当大老板了,我给你俩一人买一辆好车,天下那么大,你们也好好出去看看。他那份自豪自信自强全都写在了脸上,不,是写在了心里,这时候,我明白了,其实对任何人来说,心就是你的世界,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姐姐说:等你有钱了,我和小梅一人给你捐个眼睛,到时候,你开车带我俩一块出去转多好。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笑声又一次交织融合在一起,在这小屋里荡漾着,化作了一种希望和力量。我顿时被这气氛感染着,感染着,感染着。我懂得了什么是亲情爱情友情,什么是心灵,其实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是心与心相印,就是心与心的交融,就是心与心的信任,就是心与心的支撑,是快乐,是轻松,是那种清清的清,是那种静静的静,是那种宁宁的宁。

小韩虽然眼睛失明了,但在他心里分明有一双更大更明亮的眼睛,小韩虽然看不见光明,但他的内心世界却充满了光明,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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