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中秋,阴郁的午后,恹恹欲睡的喧嚣,道边的食肆好多都已歇业,在这个离家六百多公里的城市,本就不浓的阖家氛围被水泄不通的拥堵稀释着,惹人生烦。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上路了,坐上前往亲戚家的186,期待回忆共同的过往,评述曾经可笑的细节,在三杯两盏间捡拾真正中秋的碎片。
靠窗落座,有水滴打上脸,有些凉,车厢里人声嘈杂,有点烦,双肩包落在腿上,不算轻,里面是我最近的亲密伙伴,电脑小黑,我的很多物品都有名字,不过我在这方面比较怯于创意,不是按颜色,就是按形状,或者是干脆在统称的前面直接加个“阿”字,非常草率粗暴。
至今为止我有过两台电脑,第一台名叫小紫,一台亮紫色钢琴烤漆的Dell,大一时在重庆石桥铺购得,还记得当时走进电脑城二话不说,直奔那些颜色鲜明的产品而去,全然不管配置参数,只纠结于选紫色还是蓝色,赠送贴膜的同时能不能再加个U盘。折腾了一天,最后一路晕车在夜色最浓时回到学校,毛爷爷的大理石雕像在一号门向我招手,也就是那时,在山城,我第一感受到了有归处的幸福,因为飘忽动荡是常态,所以偶尔的宁静总让人倍感珍惜。
我想小紫是幸运的。彼时,电脑除了用于学业,更多是用来看剧了,舍友热爱美剧,我便追随她的脚步,绝望的主妇、生活大爆炸、Do not lie to me、权力的游戏,说起其中的剧情如数家珍;也涉猎日漫日剧,并一发不可收拾,犬夜叉、黑执事、银魂、夏目友人帐,福山雅治、木村拓哉、山下智久,最狂热的时候,手机里全是あいうえお 的日语歌曲循环,搞得像宗教信仰似的,被朋友以“看岛国片”的罪名鄙视良久。当然有时也会心血来潮,敲几行零碎的文字,堆堆叠叠,勉强凑成一页,发往博客、微博或是QQ空间,还在起点上注册了账号,立下“日进千字”的宏愿,虽然跟所有我做的计划一样,没能得到有效执行,可心情却是快乐的。期末是最具有正能量的时候,我和小紫一起前往图书馆,赶论文,挣学分,一副学霸的模样,最后在大四的那个夏天,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键盘声响,打印机呜呜的吐出几张A4纸,总算熬出俩毕业论文,于是,小紫和我一齐毕业。多数的时候,它静静的躺在我的床头桌上,时而待机,时而彻底关机,见证着我在山城的一千个日日夜夜,显示屏上,键盘之间,无处不充溢着洒脱和自由。
而对于小黑,命运却有点多舛了,绝大多数时候,它都是用来画PPT,填表格,赶报告,空气里是叹息和苦闷,即便偶尔闲暇敲字,也是灵感寥寥,似云烟,缥缈又模糊,抓不住。其实我算是一个放不下过往的人,对许多逝去的事情记忆清楚,小学的课文、第一次学会某个成语的时间、某次离别回望的眼神……..有时不仅周遭人惊讶,连我自己都觉得细思极恐。好多旧的物品都不舍得丢,旧的衣服、本子、写完墨水的笔芯,装饼干的铁盒里,塞满了明信片、学生证、四六级准考证、买杂志送的书签、写过字的枯干树叶等,导致上学时的每次离家别校,工作后的每次变换住所,都变为一场浩繁的工程。有时我觉得这或许是我性格里极其感性而又特别不自信的原因吧,肩上的沉重必然导致足下的无力,理想主义的执着在现实里必然四处碰壁。所以有时我觉得挺对不起小黑的,它无法参与我自由的时光,却用整个身心承载着我的悲蹇。
我也知道,无论小紫还是小黑,它都是我,就像那些不舍得丢弃却已经没有使用价值的物品,像那些总也忘不掉却没什么意义的记忆细节,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因为有过去和现在,所以我才是我,不是别人。我也知道,即便是忘不了小紫,我也必须要跟它道别,用尽全力,跟小黑走下去,将高原放在心里,将双脚迈向长路。
车身滑进站台,从放空里抽身回现实,下车,傻气的咧嘴一笑,背着我的小黑,朝着万家灯火中的一盏走去,不再慌乱,收起不安,毕竟这里,还有温情。
Hey,小黑,未来的路,请多多关照!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