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哪一朵云,
被残阳染得绯烂;
风中哪一句呼唤,
被缠绕着愁肠寸断。
我看到无限时间的末端,
拼命地撕扯它的衣角,
只留下,
红红绿绿堆砌的花圈。
别离是那么的遥远,
思念的长线擒不住您远去的步伐,
再让我看您一眼,
深深的,
再也不要眨眼;
别离是那么的亲近,
只相隔一层冰冷的木板,
再痛彻心扉的哭喊,
都吵不醒您贪睡的双眼,
泪水洗刷着脸,
一遍一遍……
这个五一,我看望过姥姥。
院子里,满树的海棠花,洁白如云朵,弥漫着幽香,像忽闪的星星。树干裂开的皮层透出怀旧的碧青,见证着岁月的沧桑。姥姥没精打采,神色黯然,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
而现在星星还在漆黑的夜晚忽闪,海棠花花瓣却零落一地。大大的院子,整齐的四合院,只姥爷一个人了,空空的院子,空空的心。
记得儿时,海棠花就开着。
海棠树下,是哥哥姐姐用橡胶轮做成的秋千,我们笑啊,闹啊,小蜜蜂也凑个热闹,嗡嗡地不舍离去。姥姥就倚在门口,看着我们玩耍,笑着。姥姥是最疼我的,她会在孩子们不在的地方,悄悄地从衣兜中掏出我爱吃的东西。不知不觉,秋天悄然而至,海棠花落了。如同转瞬般,入冬了,火红的果子累累地挂满枝头……
时间是个偶然的冲突,
风停了,
雨依旧会哭,
冥冥中,
月儿圆了,
归人终将是离人。
哥哥姐姐穿着白花花的衣服从学校接走了我。
白色零碎在朱红大门的两侧,任凭风的肆虐,与飘在风中的泪花凝结,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轻轻地抚摸着这白色,柔软而又那么单薄,像眼睛舍不得还是落下了泪。
看着家人都红着眼,白色圈满身体,包裹着即将痛碎的心。跪在姥姥面前,我分明看到姥姥笑了,苍白的脸,牵痛了我的神经,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姥姥,我回来了,您有听见吗?”
起身,抚摸着姥姥的床,这张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床,封闭的严严实实的床。姥姥,正值夏天,里面很闷很热吧?院子里海棠树开花了,香香的,风吹来,白色花瓣旋转舞落,好美,姥姥,您看到了吗?看看您的孩子们吧!每个人红肿着泪眼,您不心疼吗?不要贪睡了,里面又黑又孤寂,我扶您出来好不好?
空气中氤氲着泪的味道,透明,无助。五彩绚烂的花儿缀在白色圆形纸板上,整整齐齐,但没有半点生机。我只是看着姥姥微笑的脸,不住地流泪,一动不动。
割舍不下的情,
舍不得还是离开的身影,
您是否已走过那迂回的奈何桥,
喝下那滚烫的孟婆汤,
忘却不可能忘掉的人,
安抚伤煞离人的心。
姥爷像失去了灵魂,躺在床上,失去妻子的痛,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姥爷苍涩的手,抓住我的手,从他冷冷的手心,我感受到他心中退却的温暖,从来没见过姥爷这般脆弱的神情……
我不知道姥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病痛是怎样摧残着姥姥日渐消瘦的身体,柜子上满满的都是药,她总是不吃的,她说自己老了,总忘记吃药,然而,她心里是清楚的,她是多么不舍儿女花大把的钱在自己无法治愈的病上。她不时的懊恼,说自己是家人的包袱,早早死了的好。姥姥是怎样掩埋自己的痛苦:多少个孤寂的夜中,她辗转反侧,许久乃至一夜未眠;多少个念头,想了却自己不舍的生命;多少次,只因孩子们来了又走而哭泣……
傍晚,全家人在一起,哭过后,疲惫哀痛似乎被暂时扼制住了,与其说悲痛被扼制住了,不如说姥姥早已存活在每个人心中最暖的角落。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别离是笙箫的悄悄。
生命是一场不可多得的游戏,是最后一片云看到了生命的结局,它轰鸣着雷雨将最优胜奖颁给赢家——时间。
时间要多贪婪就有多贪婪,它从优雅的舞者逐步成长为多情的嗜血者,从人的每一根头发到每一寸肌肤,从每一滴血液到每一个细胞,它带走了它带来的活力。
就像深邃的眼睛里望不出太阳黑子炽热的孤独,周遭的沉寂在往日喧哗,时间永远不懂人间的情深,生命来嘲笑时间,时间会生气,就拉下一颗星使它陨落,陨落的是人们的哀怜与赞美,流星毕竟是美的。但在东方的天际,我分明看到了一颗璀璨耀眼的星,或许,那颗是我。
伊壁鸠鲁说:“死亡——对于我们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于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在了。”
渐了,淡了,生与死并没有定义,或许,生死是一对亲家,与我们无关。生过,乐过,痛过,死亡便只是回归。还需要何等的解脱与安慰?
静静地站在海棠树下,呆呆地看着它的摸样。微风轻拂,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在我眼前旋转,在海棠树下,找到了它的根源。一朵饱满的雪绒的蒲公英轻轻送出着满载希望的种子,是那么美。俯身,看着这些可爱的小家伙,轻轻一吹,那便是秋天美丽的雪景。看着它们,散开;望着它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