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02年的事了。
村里有个卖豆腐为生的刘三娃,为人勤劳踏实,每天起早贪黑往返于附近几个集市卖新鲜豆腐,挣的也是辛苦血汗钱。
那年,刘三娃突然就诸事不顺,半年时间赶集摔了好几次,磨点豆腐钱,全都拿去吃了药。
刘三娃意识到了流年不利,又是烧香又是拜佛,可霉运依旧接憧而至,生意一落千丈。
刘三娃想找个能人异士看看,可遍寻几个小镇,都没找到能解决他霉运的人。
刘三娃觉得,这不是个小事。
直到秋收季节,刘三娃突然听人说,盐坪镇的集市上来了个仙娘,据说能沟通阴阳,知晓古今之事,寻常中邪、癔症手到擒来,保证人到病除。
刘三娃得知这个消息简直欣喜若狂,第二天天不亮就动身前往盐坪镇。
循着熟人给予的信息,刘三娃终于在集市尾的路边找到了仙娘,仙娘不过五十多岁,一头齐肩短发,身材微胖,皮肤红润,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农村人。
农村人赶集早,天亮没多久,集市上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仙娘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人悠哉乐哉的坐在路边椅子上假寐,面前一张八仙桌上“请神算命”四个大字尤为显眼。
门口虽然简陋,刘三娃却不敢有丝毫小觑,怕惊扰了美梦,上小心翼翼上前呼喊了一声仙娘。
仙娘立即睁开了眼,笑眯眯打量起刘三娃来,不等刘三娃先开口,就问刘三娃从哪儿来的,是做什么行当的。
刘三娃借此机会,老老实实说他从邻镇赶来,是想求福禳灾,接着又一把心酸一把泪的道出卖豆腐命途多舛的事来。
仙娘听完,沉默会儿,眉头紧锁的说,这事有点棘手,常人哪会接二连三霉运当头,怕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她根基尚浅,需请神上身才能化解。
刘三娃仔细一想,觉得仙娘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又问需要如何请神?
仙娘告诉刘三娃,她本是一个普通人,有一年大病一场,在朦朦胧胧的梦中,似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问她信不信。
仙娘在梦中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是谁发出的声音,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泛着白光,犹如神邸一般。
那身影问仙娘,愿不愿意信他,在人世间为人断事治病,仙娘只觉得这声音恢宏肃穆,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愿意。
仙娘醒来后就发现她能和那神灵沟通,甚至可请神上身,于是就在家中设立牌位,秉烛上香供奉起神灵。
刘三娃明白了前因后果,更心生畏惧,此类事件早已耳熟能详,仙娘口中神灵自然不是正神,乃是精怪幻化,借人之手积德行善,汲取香火之力,从而抵御劫难,增加成仙的几率。
这类人,在川渝地区称呼为神婆或仙娘,在东北地区,就是出马仙,一旦信奉的“神灵”上身,那就拥有了鬼神莫测之力。
刘三娃迫不及待的就想仙娘请神,帮他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作祟,可看仙娘无动于衷,于是赶紧从兜里拿出一个红纸折的红包递了过去。
虽说“神灵”是要积德行善,可更需要香火,这香火就是钱财,依靠仙娘收取后,一部分供奉给了“神灵”,余下部分用作仙娘日常开销,而各地的习俗又有不同,有些仙娘会要求先给红包再看事,金额也是有人随意,有人却会定标准。
红包里钱不少,刘三娃足足封了400元,都是一块一块豆腐攒出来的,本以为仙娘会满意,谁知仙娘摇摇头,又把红包给了刘三娃,说请神上身一趟,区区几百块钱怎行,香火钱太少。
刘三娃愣了愣,问仙娘多少钱?
仙娘伸出两根指头,开口道:“两千!保证你好运当头。”
刘三娃犹豫再三,一咬牙同意下来。
仙娘笑了,接着恭敬的捏起三根线香点燃,往八仙桌的香炉里一插,双眼紧闭着就开始喃喃低语,好似念经,又似真在冥冥中与谁沟通,语速极快,让人只模糊听懂三言两语。
“请!”仙娘突然将线香插进香炉,最后一字铿锵有力念出,让人神情不由为之一震。
只见仙娘脸色突然庄严,双目炯炯有神,神情却古井无波,直勾勾盯着刘三娃看了起来。
“仙娘请神上身了!”刘三娃看着变了番模样的仙娘,不禁噤若寒蝉,凝神闭息。
“来人可是刘三娃?”仙娘突然发声了,声音好似和刚才一样,却又似乎有点区别。
刘三娃被盯的有些发毛,顺口回答是,接着却骇然发现仙娘根本没有开口,嘴唇纹丝不动,声音却又从她身上发出,一股未知的气息让刘三娃竟有些瑟瑟发抖。
仙娘依旧无悲无喜道:“你的事我已知晓,只因你在赶集途中的一处荒地排泄,那荒地原是土地庙,你冲撞了土地公公,故而对你严施惩戒!”
“如今我已找他沟通,此事就此揭过,但你仍需前去赔礼谢罪!”
刘三娃唯唯诺诺,赶紧点头称是,暗想原来他竟得罪了土地公公,他起早贪黑赶集卖豆腐,山路一走一两个时辰,沿途哪能不小便,谁知尿到荒芜破败的土地庙上了。
“还请仙娘指出土地庙在哪儿?”刘三娃小便的地方不少,不问清楚,他也不知道去哪儿赔礼道歉。
“仙娘”右手往东边一指,接着便看到她整个人精气神一泄,似乎已离开了人身。
仙娘又恢复了之前模样,神色一变,笑眯眯的问刘三娃是否确定了土地庙位置。
刘三娃看神已走,心中恐惧立减,也不担惊受怕了,想起他在东边山脚下有过小便的事,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刘三娃心中大石落地,归心似箭,虽然心疼钱财,但还是马上掏出两千块钱给了仙娘,一路举步生风的赶了回去。
回到家,刘三娃就备足了香蜡纸钱,背着背篓赶往那仙娘指的土地庙,在那燃香烧纸,磕了好几个响头。
刘三娃坚信霉运已除,心情格外好了起来,逢人就说,那仙娘请神附身的模样,仍一脸啧啧称奇。
又过了些日子,刘三娃听人说,县城有人招摇撞骗被官府的人抓了现形,那骗子会腹语,即不开口也能说话,在集市上打着替人消灾解难的旗号,假装请神上身,哪想官府有人懂腹语,看骗子说话时喉结仍有些蠕动,立即将她抓了起来。
骗子也是一个女的,经不住拷问,一五一十的就招了出来,她一般都是在乡村行骗,欺负农村人更迷信,又不懂腹语,从而假装请神,骗取钱财。
这时,刘三娃才知道什么是腹语,猜想那被抓的骗子定然就是那唬人的仙娘,糊涂的他还四处宣扬这仙娘神奇。
刘三娃回忆起他被骗的一幕幕,终于幡然醒悟,明白仙娘为何要问他从哪儿来,做什么的了,那是为了好编撰理由,后面一切都是仙娘在引导他往鬼神方面想,再加上腹语的震撼,从而迷惑了人。
刘三娃得知真相,气的七窍生烟,恨这骗子无孔不入,却又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能想到,有人竟不开口也能说话呢?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