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毛清儿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越来越短在家的时间里她塞着耳机走来走去，塞着耳机吃饭，塞着耳机上厕所。

毛清儿最怕寂寞可家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会说话。毛清儿放东西随手就弄出巨大的响声，起夜走路拖拉着脚步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声音，她想着反正也不会吵醒床上的男朋友，反正他什么都听不见何况这点动静呢。

男朋友是个画家，嗯，毛清儿年轻的时候以为他会是个画家，一时冲昏了头脑带着半脑子的救世英雄思想和半脑子的梦幻主义给自己煽风点火就爱上了他。聋哑人怎么了挡不住他像诗一样动人的画，杨过不还少个胳膊。何况他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聋哑人，当年播音系学生的他只是无意目睹了一场血腥惨烈的凶杀案，受到刺激应激性障碍瞬间丧失了听说能力而已嘛。 哪里挡得住我爱他。

当年的毛清儿觉得自己这举动真他妈的又勇敢又浪漫，莫名其妙舍我其谁的使命感就陪着画家卧薪尝胆计划着浪迹天涯去了。

二

吃风喝烟不是凡人，一腔孤勇也不是爱情。没有人看上他的画，没有画里的三月桃花四月微风，没有诗歌，只有生活。

三

毛清儿的一点一滴的变化男朋友都看在眼里，睡前她不再乖乖躺在他的怀里，手臂勾住他的后背，用纤细的手指在上面一遍一遍写我爱你。清晨她不再为他挤好牙膏，拥挤的出租屋从卫生间的镜子就能看到乱糟糟卧室里床垫上还在熟睡的他，镜子上也不会再有她用牙膏沫随手画出的笑脸。吃饭时她不会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给他讲今天公司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会嘴里鼓鼓囊囊嚼着东西就突然跳过来落一个吻在他胡子拉碴的嘴上。

毛清儿第十七天塞着耳机低头吃饭。第三十六天背对着他默默睡觉。

四

男朋友写纸条给毛清儿，说我们晚上一起好好吃个饭吧。毛清儿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头。

男朋友用他拿画笔的手做了一桌子好菜，点了蜡烛买了花，眼睛里都是暗潮汹涌快要藏不住的欣喜。

毛清儿刚进屋，拉开凳子就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张叠成四折边缘卷起的纸，举起来给他看，脸在纸后面深深埋起来。

“我们分手吧，受够了贫穷和寂寞。我爱上了电台的男主播。”

男朋友动了动嘴唇，“一个月之前治好了。想多挣钱让你过得好，我找了份新的工作，电台主播。是想给你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