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养人,人,亦养玉。会盘玩者,皆是玉之大家。
我,是一块玉。
本是陪葬之物,遗落在灵山脚下。
又待春红柳绿,多少个年头,我已经记不清了。在我有记忆之时,似乎已经在这里躺了很长时间了。
有时候,会有人从我身上踏过,有黄色皮肤的,也有白色的,甚至有黑色的。虽然服饰都不一样罢了。
时间冷漠地带走一切,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小伙子,眨眼间就白发苍苍。这世界就这样改变着,唯有我静静躺在这泥土里,一尘不变,显得格格不入。
“沙沙。”
还是那只松鼠,抱着果子从我身边跑过,看到我还在这里,便坐在我旁边。
“盘啊,你在这里已经多少年了?”
“……我也说不清”
只看着风卷残云,又云淡风轻,光是那棵树上的桃花开落,就有几十个甲子了吧?
片刻的寂静,松鼠开始啃吃怀里的果子。
“你说说你,明明都幻化成人形了,怎么还留恋着松鼠不放呢”
“咔嗤…”她嚼着果子“这样的话果子可以管饱啊”
“你啊,真是,什么时候都吃不完呢”我笑话她,悠悠地,粉色的叶片飘落在那片水泡中,悠然地,浮在上面。
“过两天的话,你是不是也有人形可以幻化了呢?我听人家说啊,玉要三千年才可以正果呦”她说着,丢掉了怀里剩下的核。
“那样,也好…”我看着天空,掠过的鹰,穿响千里的猿啼。也许是时候,离开这片土地了。
好喜欢这舒服的风,也好喜欢这…桃花林。顾月低月起,只有那里,才最合适。
再一次醒来时,我并没有见到松鼠,她好像不在树上,因为果子已经更多了,压在枝头的一抹红,她没有可能不去吃。
“老壳!你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她把镶在泥土中的我翻出来。“这是玉壁嘛?”
“应该不是…”满脸胡茬的男子说着“玉壁是环状的”
摸了摸他那满是沧桑的下巴“管他呢,可能是没人要的废料?扔了吧”他丢掉了手里的烟头,踩灭了,背上包,翻向更高的山巅。
“老壳!等等我嘛!”女子把我重新埋回土里,背上包,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春天,温软湿润的泥土带来初春的芬芳。那么令人惬意,但总是感到不安和寂寞,真是嘲讽,明明只是一块被弃之物。
盛夏,生机盎然;终秋,袭风渐凉。
初冬,天气渐渐变了,冷了起来,松鼠还是没有出现。天昏昏沉沉,是要下雨了吧?
那颗长满红果的大树已经斑斓不堪,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杂乱的树枝,而树枝上也再没有出现那熟悉的身影。
“沙沙。”
雨冰凉冰凉的,我揉了揉眼睛。
第一次,有了真实的触感,不再是曾经虚幻的想象,水线打在肩膀上绽开成曼珠沙华。时间到了。
我,修成了人形。却少了一个人为我庆祝。
她,还是没来,我离开了原先沉睡之所,才发现,繁花尽头,是一片湖。结成了水天一色的一面。
湖上,映出的人影,在碧波之上显得格外清晰。有点尴尬,我伸出手看了看,我应该是男性吧?而水面折射出来的却像极了女性。
于淤泥中埋藏千年,自我有意识以来总是看着行人可以自由的活动自己的手脚,而现在呢。
“这就是所谓的人么。”我笨拙的活动手脚
“算了,管他呢?”我摇摇头,离开了湖边。或许是时候离开灵山了。
“呐,猜猜我是谁”后方突如其来的袭击,原来是眼睛被蒙住了。
虽然声线被刻意的压低,但我却能立刻感觉出声音的主人是睡。
“那只松鼠对吧?你怎么认出来我的?人形和盘子很像吗?”
“才不是呢…原先盘子上的纹龙,还在你的左臂上呢。”
左臂上的龙,早在千年前就琢于盘面,那时是一个怎样的盛世啊。而最后又是如何落得如此田地。
在浮想联翩之时,却被松鼠唤了回神。“我说你真的不穿衣服嘛?”
“衣服,还是曾经的青襟吗?”说话间我脑海中浮现出威美流馨着身的奢华锦服,看着眼前的女孩,她若穿上这华服锦衣,那又会是怎样的妖娆?
“都什么年代了,穿那个只会被当成coser吧”
看来这段时间她去游览了很多地方呢,毕竟一出口就是我不懂的高山流水。
她从一个奇异的包裹里拿出来一套衣服,看起来非常正式,四袋(礼义廉耻)五扣(五族共+和),背以整覆(山河统一),听她说,这套衣服称为中山装,而那个包裹则被称为旅行背包。
“噗…”她突然忍不住一笑。“明明是大老爷们穿好衣服却和妹子似的”
“可能,是头发太长了吧”我扣起衣服,稍作整理,向后看了看剑锋,终于要走了啊。
曾经沧海难为水,唯有这山千年未改。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这漫天星斗。
清风负面,鸟儿轻声啼鸣,或是在挽留我这个老朋友,或是不舍的像我道别。
“是一个晴天呢”她嘀咕着,我们走下陡峰,清风徐徐。“你想去哪里呢?”
“或且,书阁?”
“你说话不要这么文绉绉的好吧”她有点不高兴地瞟了我一眼,还有你这头发。说着,她捡起一段花藤,随意地缠了一下。
“这样不就很好嘛!”她双手叉腰,很傲气地看着我。
“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看着她一脸嗔怒的表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好,你优雅,所以快下山吧”
在这里三千余年,却不知峰尺几许。下山路直到午时才勉强走完。
“盘啊…我饿了”她拉住我,毕竟我原型不是生物,并不知饥饿为何物。
“那,你想吃点什么呢?”毕竟站在这里不是个办法,也许食物可以驱动她前进?
“什么都好啦,然而我已经走不动了”她索性坐在地上和我赌气。生物真是多事啊。这样想着,我抱起她,继续走向山下。
“你…你做什么…”
“这里没有其他人的”
“才不是那个原因啊”然而就算是这样说着,她依旧蜷缩在怀里,倒是很可爱的不坦诚呢。
不经意间抬头看去,视野所及之处,不是当年的雕梁画栋了,而是直插云霄的千万巨尺。长达数十数百丈的巨鹰从头顶划过,带起剧烈的狂风。
“这即是…当今的大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