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了黑暗的凌子,不敢睜開眼。
她怕一睜眼,世界會天旋地轉。
還有十天,還有十天就考試了,凌子卻窩在家裡。
從小到大成績並不怎麼好的凌子一路磕磕絆絆,總算也到了大學。
凌子縮在被子裡,明明是三伏天,她卻脊背發冷,呆在被子下瑟瑟發抖。
屋裡靜的沒有一點聲音,稍微的一點動靜都會讓凌子戰慄不已。
“叮咚~”
門鈴不合時宜的響起,凌子又開始發起抖來。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次敲門聲了,凌子也在被子裡呆了一天。
按嚮門鈴的是居委會大媽,平時會笑瞇瞇的和凌子打招呼的心寬體胖,脾氣很好的大媽。
門外響起了大媽疑惑的嘀咕聲,“誰說這孩子在家的,真是。”
腳步聲越來越遠,凌子快跳出來的心又掉了回去。
踏實了,踏實了。
可是這份踏實感還沒有持續多久,被遠遠扔在一邊的手機又唱了起來。
手機鈴聲是凌子喜歡的歌,每天都要聽許多遍才肯睡覺,可是現在,凌子只覺得刺耳的難受,聲音撞擊著凌子的耳膜,她用力捂著耳朵,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凌子已經沒有勇氣下床去撿手機,任憑它在空蕩的房間裡回唱。
凌子渾身無力,身上都是汗水,三伏天捂在被子裡,不捂出汗才怪。
凌子還是從被子裡伸出腦袋,她已經被憋的快要閉過氣去。
凌子大口的呼吸,令人作嘔的氣味擠進緊閉的房門,她已經習慣,也不覺得難聞。
三天,凌子已經在房間裡呆了三天,這三天裡她沒有踏出房間半步,三伏天,東西壞的特別快,食物變質,和著腐爛的氣味,瀰漫在整個房子。
凌子腿腳發軟,三天水米未進的她同時也頭暈眼花,她艱難的扶著墻,顫抖著手拉開了門,撲面而來的氣味沖的到處都是。
凌子已經不覺得刺鼻,客廳裡,滿屋的血跡,腐味的來源靜靜的躺在地下,血都已經凝固,凌子踩在上面,還是印下了腳印。
推開廚房的門,想找點吃的,卻看見被自己扔在垃圾桶裡的,還沾著血的菜刀。
腿一軟,凌子坐在了地上。
考試前放假,是凌子和同學都盼望的事,放假就可以回家好好休息,至少能睡個好覺,雖然只有短短兩天假期,不過也夠了,反正還有十幾天就要考試了,考完試就可以徹底放假。
凌子家離學校很近,坐公交一個小時就到了,她滿心歡喜的回到家,還是失望了。
家裡堆滿了酒瓶子,父親喝的爛醉如泥,屋裡充斥著酒的味道,真是難聞。
凌子皺皺眉,眼前的景象已經見怪不怪,她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沒想到凌子的舉動招翻了父親,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推開了凌子房間的門,正在換衣服的凌子大叫起來,“你幹嘛!”凌子迅速穿好衣服,瞪了父親一眼,並不打算理他。
凌子的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在凌子十歲的時候去世了,母親在時父親便不爭氣,愛喝酒,成天不務正業,一個正經工作都沒有,還讓自己的老母親養活。
他喝醉了酒還胡鬧,母親身體本來就不好,也經不起折騰,所以在凌子心裡母親就是被父親折磨死的。
凌子的奶奶很疼她,但是也不是每天都在家,所以有很多時候凌子都生活在恐懼之中,奶奶不在的時候凌子很少回家,她害怕和父親單獨在家裡。
這次又是這樣,凌子沒有提前打電話回家,並不知道奶奶不在家。
凌子轉身就出去了,喝醉的父親哪裡還有理智,他一把揪過凌子,拽著她的頭髮就打,嘴裡罵道,“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東西,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回來一句話都不說,打死你。”
凌子被父親打的發蒙,她吼著,你什麼時候養過我,都是奶奶在養我,奶奶又是被你氣走的,你才是不孝,你現在怎麼對奶奶,我以後就怎麼對你,你以後別想讓我養你。
凌子的反抗更激怒了父親,他打的更狠了。
凌子痛的眼冒金星,她用全力推開父親跑去客廳,父親也追了過去,他還要繼續打,凌子看見廚房的菜刀,心裡的恨意被無限放大,從前的所有委屈都湧了上來,十年來壓抑的情緒一瞬間爆發,她衝進廚房拿起菜刀,父親已經追了過來,凌子閉著眼睛使出全身力氣揮舞著菜刀,她感覺到菜刀砍在人身上的重力,感覺臉上被濺上熱乎乎的液體,她聽到父親的叫聲,聽到自己加速跳動的心臟,然後是一聲悶響,她睜開眼睛,父親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凌子腿腳發軟,她手一甩把菜刀扔進了垃圾桶。
凌子的手還在發抖,她跌跌撞撞跑進廁所,在水龍頭底下拼命沖洗著臉上身上的血跡,然後坐倒在廁所裡。
不知過了多久,凌子從噩夢中醒來,她一個激靈,想起來今天發生的事,屋裡有很重的血腥味,刺激著凌子的神經。凌子手腳並用爬進臥室,爬上床,裹著被子瑟瑟發抖。
凌子一夜無眠。
第二天大早,凌子抖著,換好衣服,換下來的塞進洗衣機,然後就又癱倒在床上。
接下來就是幾天沒有動過,凌子靜靜縮在床上,不想動,心裡被恐懼所填滿,怕奶奶突然回來,怕被人發現,怕一丁點聲音。
凌子有些呼吸困難,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三天來凌子腦子裡就只有這一句話。
那個人該死,他害死母親,對奶奶不孝,他折磨了自己十年。
對,他該死,他該死。
凌子這樣想著,終於能睡一會了。
居委會大媽又來敲門了,屋裡的腐味鑽出門縫飄到外面,在這種天氣,任何味道都是會引起人們的騷動的。
更何況,是不知是什麼散發出的腐臭味。
凌子心跳加速,不安和恐懼支配著她,父親的尸體離的那麼近,和一個死人呆了這麼久,這是凌子第一次。
凌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害怕。
瀕臨崩潰的凌子,眼睛看到了一樣東西。
她爬過去,把它握在手裡。
那是奶奶從鄉下拿來,給家裡的花殺蟲的農藥。
凌子擰開瓶蓋,一飲而盡。
很快,農藥開始在身體裡發作,凌子開始惡心,頭暈,然後嘔吐。
凌子的意識在一點點模糊,恍惚中她仿佛看見了母親。
踏實了,這回,真的踏實了。
瞳孔開始放大,在凌子的眼睛即將要閉上的時候,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後記:
居委會大媽在數次敲門未果後選擇了報警,打開門的一瞬間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客廳裡是凌子父親已經腐爛令人作嘔的身體,尋著腳印到臥室,是已經冷卻的凌子。
凌子的手裡,還死死捏著那個農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