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萧红的初识说起来也算有点意思。我的一位密友请我帮她作一份关于萧红生平事迹的文章。当时她给我的理由是,她要完成毕业论文,还要准备对她人生道路非常重要的考试,以及一系列亟待她亲自处理的大事、重要事。不过后来在我们俩的一次卧谈会中我说起对萧红的感觉,密友的回应让我猜想,她请我帮忙时用的理由并不是关键原因。密友是一位聪明、独立、有主见、美丽并且自知的姑娘。客观的讲,只就独立一点,萧红与密友就不在同一层面上,也难怪她不喜欢萧红。这些题外话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当时的我对萧红一无所知,不过,我还是爽快的答应下来了。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不管如何,能帮到她于我来说是无比开心的事情;二则对于写作我从不敷衍糊弄,更何况是写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萧红有篇小诗我很是喜欢。原文这样写道: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逆来的,顺受了
顺来的事情,确一辈子也没有。
晚来偏无事,坐看天边红。
红照伊人处,我思伊人心,有如天边近。
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以为得意。
不得意又怎样?人生本来就是苦多乐少。”
萧红本姓张,乳名荣华,后来外祖父给她改名乃莹。她出生于黑龙江省呼兰县城的一户地主家庭,被传统命相认定为命贱不详。幼年丧母,封建顽固的父亲对她很是刻薄,而年老的祖父对这个小孙女却非常爱护。《呼兰河传》正文中有大量文字体现了这点。尾声部分更是如此,其中有一处只有五十六个字组成的一段话中,就有五次提到祖父。可见萧红与祖父的感情真正是爱之深,护之切。《呼兰河传》本是一部长篇小说,但其内容真实的更像是在回忆叙事。茅盾就曾对其这样评价道:“《呼兰河传》不像是一部严格意义的小说。而在于这不像之外还有别的东西,一些小说更为诱人的东西。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的确,书中的大泥坑、跳大神、后园和黑屋子、各色租客、小团圆媳妇、有二伯、冯歪嘴子……我想都应该在萧红有声的童年中真真实实的上演着。
祖父对萧红的爱穿越了时间,陪伴了温暖了她的一生。“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后园无疑是萧红童年记忆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后园里“有了祖父就够了,还怕什么呢?”。小小的年纪,一个后花园,一个储藏室便是世界了。这里边无穷无尽的什么都有,连想都想不到的宝藏,且样样好玩、样样新奇。一个小女孩有祖父爱着,有宝藏玩着,有什么不幸可言呢?有的只是单纯的快乐和幸福。萧红和祖父的生活是诗。早晨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上午是“重重叠叠上楼台,几度呼童扫不开。”下午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晚上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夜里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用萧红自己的话说就是:“早晨念诗,晚上念诗,半夜醒了也是念诗。念了一阵,念困了再睡去。”我想就算金庸古龙的小说里也难见这样跳跃有爱的祖孙俩了吧。不知道萧红回忆起此处时,眼睛里是笑意多还是泪水多,亦或是两者都多呢? “砖头晒太阳,就有泥土来陪着。”世上的东西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如果说,父亲必须有母亲,祖父必须有祖母,那萧红这个小东西该怎么办呢?是必须有烧好了的小猪还是贴了黄泥的鸭子呢?
地主这个词在我的记忆里并不十分陌生。老家的村子里有一家地主,房子现在还在,只不过没有了当年的气派景象。住在里面的老人也很孤苦。听家里长辈说,年轻时因为成分不好,方方正正的七尺男儿连个老婆竟也没有讨到。可以想象萧红的家里也必是非常气派的。文中出现的租客之多便可证明这一点。然而,与回忆祖父的文字不同,关于租客的笔墨充满了悲悯凄凉。“他们被父母生下来,没有什么希望,只希望吃饱了、穿暖了。但也吃不饱,也穿不暖。”“他们不知道光明在哪里,可是他们实实在在的感到寒凉就在他们身上。”才十二岁的小团圆媳妇死的不可谓不惨,被父亲暴打的六十多岁的有二伯不可谓不怜。冯歪嘴子对生死的麻木,小城人们面对大泥坑时的得过且过。底层百姓精神上的愚昧,身体上的卑琐,跳不出去牢笼,更跨不过呼兰河……
读书即是读作者,读作者的经历、思想、精神。知其为何作,为何不作,为何如此作。自古红颜多薄命,自古英雄多磨难。“30年代的文艺洛神”“民国四大才女”的萧红真真是历经了种种磨难。被家族所不容,失去孩子、穷困、战乱、疾病、一次次的遇人不淑……她心里觉得苦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不然她也不会到死都爱着视她连保姆也不如的萧军。只因那年被困守东兴顺旅馆时他像个英雄一样“拯救”了她。萧红的很多行为让人不解,甚至让人怒其不争。例如她与端木蕻良结婚前,好友问她说:“你就不能一个人独立的生活吗?”
脑袋中想象的与真实发生的怎么会一样呢?萧红就是个女人而已!一生的苦难虽造就了她确也伤害了她。萧红临终遗言说:“我将蓝天碧水永处,留得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是呀!爱一生,恨一生,怎会甘呢!
文后言:
写的好与不好不在主要。
时过境迁还拿逝人做材料终是不敬。
往事随风,唯愿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