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向我袭来的时候,我想到了死,想到了我即将告别这个世界。
其实我并不怕死。死有什么可怕的,人不都有一死吗?一死万事了,就再也不会为那吃穿、房子、金钱、女人等等问题发愁。而现在,这些问题都将要和我说拜拜了。
我试着抬头,想顺着撞倒我的车门爬起来。我想,如果我仅仅是一点皮外伤,我会潇洒的摆摆手,继续横穿我的马路。如果我脑袋开了花,那我只能认命,然后愉快的去见老阎王。
可惜的是,我努力挣扎了好几下,我不争气的脑袋就像被五零二胶水沾在了马路上,丝毫不想离开地面。索性我便静静的等待,等待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来叫我上路,逼我喝那迷魂汤,送我去那个人人必去的地方。
这时我的眼睛离地面只有两三公分的距离,我可以清晰的看到暗黑色的沥青路面上细微的小空隙。我的脸贴着地面,一股炙热的灼烧感直冲额头,晕眩,颤栗,刺痛,我的思绪飘摇迷离,我似乎回到了遥远的孩提时候。
那时候母亲还在,吃穿的问题我是不用发愁的。我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读书。母亲也常常告诉我,好好读书将来才会有饭吃,有好日子过。但我却把母亲的话抛之脑后,置之不理。而现在,就在此刻,我被车撞了,这难道就是小孩子不听话应有的惩罚和报应?
当然不是。老天是很公平的,你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你不付出,永远都不会有收获。就像当年好吃懒做的父亲,必然就不会发大财。
我这样说自己的父亲,应该算是大不敬了。所以我现在满脸血迹的躺在坚硬的大马路上,或许就是我大不敬的报应来了。
报应来就来吧,反正我无所谓,也不怕。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怕的。
其实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撞倒我的肇事司机已经吓坏了,吓得双手抱头,差点就尿了裤子。真丢人啊!我此时要是能爬起来站起来,对他一定会嗤之以鼻: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撞人了吗?难道你害怕我学十字路口的老张,只是被车轻轻刮了一下就躺医院九个月,天天让肇事司机喂饭伺候,出院时还要了人家十万元的营养费?真是小人伎俩。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会借此敲诈你,勒索你。请振作些,拿出你平日开车时的威风!拿出你一个男人的样子!
就在我这么漫无边际乱想的时候,我感觉有人从我脑后摸了一把。我想回过头,看看是谁打乱了我的思绪,不让我与一个犯了错的人理论。但我现在脖子不听使唤,无法回头看到摸我脑袋的那个讨厌的家伙,我只能在心里诅咒他:谁让你摸我脑袋了?“欺人不欺头”你不知道吗?你趁我被车撞了行动不便的时候来欺负我,这是非常典型的趁人之危啊?你太不厚道了,你简直就是个小人!
或许,我也真是太过于敏感神经质了。人家不就摸了一下我的脑袋吗?有这么小题大做的说人家吗?何况要是我知道摸我头的是戴爷爷,我还会这样说吗?戴爷爷对我多好啊,可我却还以小人之心在心里诅咒他。我这样恩将仇报,不识好人心,真是活该被车撞,不但要撞,还要狠狠的往死里撞。
事实上这次我也离死不远了。因为当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医生给那个肇事的胆小鬼说,要是我再被迟送来半个小时,头部的瘀血就会压迫神经,轻则植物人,重则说拜拜。如果是拜拜了,对我来说倒是一种解脱。如果是植物人,那我以后咋办?难道真让那个胆小鬼来给我这个流浪汉喂吃喂喝?
其实,我把自己说成是流浪汉,真是太好听了,这要是戴爷爷以外的人称呼我,那我就是一个百分百的乞丐,臭要饭的。在他们眼里,我整天穿的是破破烂烂,吃的是残汤剩饭,还有一顿没一顿,经常饿肚子,这样子活着还有意思吗?还不如死了呢!
其实,我也对他们的议论并不感到太过分,因为他们说的就是一个乞丐每天的真实生活。反而是我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丢了母亲的脸,丢了戴爷爷的脸,丢了乞丐前辈的脸。想想几百年前我们丐帮,那在江湖上可谓叱咤风云,呼风唤雨,有谁敢小瞧我们丐帮的弟子呢。可是时过境迁,我们这些丐帮兄弟如今都沦落到像我这样的境地,被人人嫌弃,人人看不起。即便被撞的爬不起来了,也没有我们丐帮的带头大哥替我们出面,只能等待命运安排,听候命运摆布。
那命运又是个什么东西呢?谁的命好,谁的命坏,又怎么说的清呢?就好比我父亲,尽管懒惰,木讷,毛病多,但偏偏又讨到了一个人见人夸的好老婆,这是不是就应该说是命好呢?再比如我,二三十年前就开上了私家车,住进了小洋楼,但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流浪街头的丐帮弟子,这是不是就是命不好呢?所以说,命啊,反反复复是个轮回,起起落落本也无常,真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