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键盘还在发烫,我盯着屏幕上没填完的报销单,咖啡渍在桌角晕成一小片褐色。这是我毕业第三个月的状态——在一家只有十个人的小贸易公司做行政,工资扣完社保刚够付房租和儿子的奶粉钱,勉强踩着“温饱线”过日子。眼皮沉得像挂了铅,最后我趴在键盘上,意识顺着疲惫滑进了梦里。
梦里的天是灰蒙蒙的,我还是刚毕业的样子,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挤地铁去上班。突然,对面车门打开,我看见林薇——高中时总跟我一起分享耳机的同学,她现在穿一身剪裁利落的职业装,手里拎着我只在橱窗里见过的名牌包,头发烫成精致的大卷。“好久不见啊!”她笑着挥手,可地铁突然加速,她的脸瞬间被人群挤成模糊的影子,我张了张嘴,连一句“我现在过得不好”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惊醒似的,我发现自己站在租的老房子里。门没关,妹妹抱着她的宠物猪“哼哼”走进来,粉嘟嘟的小猪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姐,我出差路过,给你带了点水果。”妹妹的声音还是没变,可我看着哼哼,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哼哼能多几个伴,妹妹就不会总担心我一个人太孤单了。这话像有魔力,刚落音,哼哼突然晃了晃身子,“噗”地一下变成了三只更小的猪,接着又“噗噗”冒出来五六只,沙发底下、茶几缝里全是哼哼唧唧的小猪仔,爪子扒着地板到处跑。我慌了,低头才发现手里攥着一根亮晶晶的小棍,原来在梦里,我会魔法。
“妈!你看豆豆!”儿子小远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慌乱。他抱着妹妹的柯基犬豆豆,举得高高的,大概是看小猪热闹,想让豆豆也“飞一飞”。“别扔!”我冲过去,可已经晚了,小远手一滑,豆豆直直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哼,右前腿立刻歪了。妹妹冲过来抱起豆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姐,你怎么不看好他啊?”我站在原地,嘴笨得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小猪还在脚边拱我的裤腿,豆豆的呜咽声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摸口袋里的手机——要上班了!可屏幕按了半天都是黑的,充电线插进去也没反应,显然是坏了。我跑到窗边看楼下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上午十点半,我本该八点半打卡的!上周主管刚在例会上说,这个月再迟到一次就扣绩效,我那点工资扣完,这个月的水电费都得赊账。想给公司打电话请假,可我没记住同事的号码,家里的座机早就停了,我急得在屋里转圈,后背的汗把T恤都浸湿了。
妹妹抱着豆豆去宠物医院了,小远被我训得坐在角落抹眼泪,小猪还在到处拱垃圾桶。我肚子饿得咕咕叫,看见餐桌上放着半只酱猪蹄,是阿哲昨天送的。那个总说“我会照顾你”的暧昧对象,上次我加班到深夜让他帮忙接下小远,他说在陪客户,结果朋友圈发了酒吧的自拍;这次他送猪蹄来,只坐了五分钟就说要去忙,连小远的“叔叔好”都没应。我拿起猪蹄咬了一口,酱汁很浓,却没什么味道,嘴里发苦,心里空落落的。
“嘀嘀——”电脑键盘的警报声突然把我拽回现实。我猛地抬头,报销单还在屏幕上,咖啡杯倒了,褐色的液体顺着键盘缝往下滴。我摸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早上七点二十五分,还好,没迟到。客厅里传来豆豆的打呼声,小远还在卧室里睡,门没关,能看见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脚丫。妹妹昨天发消息说这周要出差,根本没过来。我揉了揉太阳穴,原来只是个梦,可梦里的慌、累、还有那股说不出的委屈,和现实里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我抽了张纸巾擦干净键盘,关掉没填完的报销单,重新新建了一个文档。这次我没先写工作,而是在空白处敲下一行字:“今天下班带豆豆去体检,给妹妹打个电话,再给小远买他爱吃的草莓。”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楼下传来早点摊的叫卖声,我喝了口新泡的咖啡,虽然还是苦的,可心里那点被梦压着的沉,好像轻了点。毕竟,梦是虚的,日子是实的,就算工资勉强够温饱,就算职场偶尔让人喘不过气,可身边有要顾的人,有要做的事,就总得接着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