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夫人出身何处?”
喜娘在整理明日需穿的喜袍。那是一件红黑相间的嫁衣,是这家大人花重金所做,世间仅此一件。
“出身?”她笑了笑,“我是大人捡来的。”
喜娘不知该怎样接,便默不作声。
“哈哈,什么捡来的,明明是你死皮赖脸同我回来的。”
他踏着步子,挥挥手,将喜娘辞下。
“若不是当初,怎会有今日?”
他走到她身边,右手拂过她的脸颊。
“慢,西河大人,这可非君子所为。”
“源儿啊,你夫君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她笑了笑:“我也不是。”
……
夜里,她独坐枝头,取了那枚白玉笛子,百无聊赖的倚着树身。
“源儿,可是想家了?”他问。
月下的他一身白衣傲骨如玉,两袖清风剑眉深眸。
“明日便大婚了,父亲却不在。”
她的眼神格外暗淡,空洞…
那年秋天,风雨萧瑟,那一夜,血染宁华旧府。她的家,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纷纷倒在她的眼前,而她却只能无助的嘶哑……
许是上天的眷恋,当她流离失所之时,遇见了西河。
少年白衣黑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琉璃的广景。
而此时的她却蓬头垢面,样子极为丑陋。
“大人,能否带小女子回府?”她跪在他的脚下,卑微的乞求。
“为何?”
“小女子已无安身之所。”
“与我何干。”
“求大人。”
终究他还是心软的。
源儿初来时,不想现在般活泼,那时的她喜欢躲在小角落里暗自啜泣
她八岁,他十六岁。正是少年情窦初开的年纪,许是对他身世的可怜,许是不想再见她暗自神伤,他便有意无意带着她。出门游玩时有她,做任务时有她……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习惯了身边她的存在,再后来他便爱上了,爱到深陷。
“没关系,父亲在天上祝福着我们。”他安慰着,挽起她的手。
源儿笑了笑,轻轻吻上他的门庭。
他为她绾发描眉,她为他对镜贴花,他为她起舞吹箫,她为他抚琴斟茶,他为她种下十里桃林,她为他斩获汗血宝马,他为她披下万里锦红,她为他穿上红色嫁衣……
数万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满城树梢皆系上红色绸带。
得佳人如此,他愿万里江山为聘,陪她神游九州,锦绣河山,只做过眼烟云。
他愿半生戎马天涯,护她步步莲华,江山如画,只为博她笑靥如花。
他愿散尽家财万贯,与她把酒言欢,千金尽散,只求一世无忧。
那日,他们许下海誓山盟,那晚他揭下她的红色盖头。
“我爱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红烛未尽,欢酒未饮,灯火未暗……
一把银色匕首直插他的心脏,血渐染了红纱,融合进这火红的气氛。
他的嘴角笑的苦涩。
大仇已报。
“你为什么不躲?”她问。
“这样你就不会恨我了,而且会永远记住我。”
是的,那夜的屠杀是他的命令,换来这一切的,不是他的冷血而是他的任务,她的谋划只为这一刻。
她笑了,笑着笑着,泪湿两行……
多年后,江湖上多了家名为宁河的山庄,山庄庄主名为西河。
“大人,我们再办一次婚礼吧。”
“好,夫人说怎样就怎样。”
那夜,匕首入肉三分,却不曾危及性命。其实她本就不是宁府女儿,一切的一切只是她的主上给她的故事,一个真实的,却不曾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她的任务就要让他永远沉眠,所以才会偷来宁府小姐的故事,所以才会在他身边十年,所以才会设下此计,谁曾想她却对他动了心。
十年相伴,彼此早已成为习惯。
三月初七,桃林深处,没有什么装束,亦没有什么宾客。
他以天地为媒,许她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