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夏天的故事都是悲,虽然太阳如此的炽热,阳光照的地面白花花的,池塘边的树都耷拉着脑袋,恹恹地,人更像泡在汗水缸里的咸菜,臭烘烘湿漉漉。只有知了不停地鼓噪,越热叫的越欢。这个世界的悲喜并不相通。
那个夏日的午后,家人都在午睡,我坐在过道里吹着热风,时不时没风的时候还要拿蒲扇摇几下。
“素娥姆,素娥姆,快点过喽,出大事了。”
我朦胧中睁开了双眼,容嫂已经跑到了跟前。我看到姆妈匆匆地从里屋出来。
“哎呀,落水哩啦,快点去救!”
我还没反应,姆妈和容嫂已经径直飞奔了过去。我本能地汲起拖鞋就跑,被奶奶一把拉住。
“崽银,不要过去!奶奶的眼神透出几分严厉,我立马止住了脚步。随后奶奶一步三摇的走了出去。我一个人在屋里等的着急,伸长脖子看了好几次。灰土的路面泛着刺眼的白光,除此之外,鬼影子没一个。只好作罢,继续躺在摇椅上摇着蒲扇,时不时的瞅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奶奶不知啥时回来了。我赶紧问奶奶:“刚才发生了啥?怎么了?”
“毛咋个,(没什么)”我翻着白眼,“毛咋个,你们跑咋个?”
我的话后一片静寂,显然,奶奶不想搭理我这小屁孩。没办法我只能挪着小板凳坐到了大门口。终于听见了村口的议论。
“可怜勒,几懂事姑咱妹里。”
“好好哩,咋个浸死了哩”
“丽花也是背时鬼!”
……
我猜到了个七七八八,脑子里还是懵的,丽花堂姐的孩子没了!哎呀老天真是不长眼啊,丽花堂姐从小家里人就不待见,家里兄弟姐妹七个,排行老六,我那伯伯,伯娘对其他小孩都很好,唯独对丽花堂姐非打即骂。这么多子女中,却属丽花姐最是孝顺。村里人时常觉得伯伯伯娘瞎了眼,看不出好歹!
果然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我内心一阵悲悯,眼睛湿湿的。农村兄弟姐妹多,丽花堂姐自然是没啥读书机会的,而且伯娘家里尤其宠老七,吃的用的都是紧着老七。我这堂姐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干着最累最脏的活,据说小时候发烧有点烧坏了脑子,所以外表看起来有点木木的。说话也有点大舌头。所以家里人对其并不好。眼神里都是鄙夷,丽花姐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所以经常干很多活,希望讨的伯伯和伯娘开心,但是每次看见丽花姐都是被伯娘骂,她低着头,弓着腰不敢反嘴,只是拿着扫把扫着门前的灰土。等伯娘骂完了,她才慢慢地撇一眼,抬起头,咧着嘴干活。
每每看到丽花姐挨骂,我内心都在帮着丽花姐骂,恨不得借她个巧舌如簧,给她打个漂亮仗。后来丽花姐就被伯娘他们催着嫁给了邻村的一个人。只见过一次,那人似乎对丽花姐还不错,因为丽花姐回娘家会笑了,而且脸色从黝黑变的有光泽了。小小的我也知道丽花姐比娘家过的好,看见她笑我也笑了。后来丽花姐生了个女儿,听姆妈说女孩的小嘴巴拉巴拉可会说了,比丽花姐他们聪明。
这个聪明的小女孩-——丽花姐的女儿。约莫五岁的样子在一个盛夏的午后淹死在了后院的池塘里。丽花姐回娘家帮忙双抢,女儿就淹死在了后院的池塘。丽花姐第一个发现的,她忙完了农活,做好了饭吃完了饭,洗完碗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去找女儿,才发现女儿在池塘里已经没了呼吸。
听说丽花姐哀嚎的声音整个后山都听的见,她视若珍宝的女儿没了,本以为来临的幸福也和她开起了玩笑。
至此以后很多年我都没见过丽花姐,只听说她离婚了,伯娘又为她寻了一户人家,这次的男人听说不能生育。伯娘像甩过期商品一样赶着处理自己的女儿。而这次直接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直接断了她的念想。天下的母亲真的都爱自己的子女吗?还是有些爱披着伪装我无法识别。
那年盛夏,丽花姐提了两斤肉去了娘家,伯娘家从山上搬下来了,我隐约听到伯娘的声音:"你咱背时鬼,你把肉拿出去,我不恰,毛点本事,你出去!”
我从门口瞥见,丽华姐幸怏怏地从伯娘家出来,一脸尴尬嘀嘀咕咕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