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来,就闻到一股屎尿骚臭的味道,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睁眼看时,自己躺在一堆烂草上,上面满是一滩滩的血渍,已经凝固。我吃了一惊,以为那是自己的血,不过动了动手脚,并不觉得半点疼痛。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我起身回头,原来是师姐面带微笑瞧着我,说道:‘七师弟,偷懒也偷得差不多了吧?’我全然不明身在何处,问道:‘怎么师姐也和我一样被抓起来了么?’
“师姐噗哧一笑,道:‘你快醒醒吧。刚才在丁淮那坏蛋家里,对手太多,我只好先脱身。我看他们把你关押在监牢里,就先去把那个知州教训了一顿,再来搭救你。’
“我往四周看了看,见墙边躺着几个狱卒,自然是师姐的杰作了。师姐又道:‘我已经逼出了你身上的毒,看你睡了好半天了。咱们快走吧。’我问道:‘去哪里?’师姐调皮的笑道:‘去哪里?去找丁淮聊一聊。’拉上我的手,直奔出牢房。”
焦天浚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长叹了口气。卞不生等了片刻,不见他开口,便问道:“后来怎么样了?你怎么不说下去?”焦天浚道:“我思慕师姐多年,只是单相思罢了,那次才是第一次摸到师姐的手儿,而且还是师姐来拉我!我快乐的不得了,简直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金婧听他真情流露,也不禁感动,模模糊糊看到焦天浚双眼熠熠生辉,这才意识到有数缕微光透过小洞射进来,看来外面天已放亮。
焦天浚接着道:“此时天近黎明,正是一天里最黑的时刻。师姐拉着我来到那所大院子外,破门而入。平时师姐对着我们师兄弟,总是笑容可掬,那时候我才看到师姐还有那么可怕的一面。她剑光闪处,顷刻间斩杀了二十来人。
“丁淮那三个狗贼由一帮人包围着,想从后门逃跑。师姐哪会容他们走脱?我也恨他们无耻,杀了几个庄客,拦住后门。那三个狗贼见走不掉,跪下来捣头求饶。
“师姐喝问:‘你们与本姑娘过不去,是受谁唆使,快快从实招来!’郑丕狡辩道:‘无人唆使。咱们鬼迷心窍,竟然敢和女侠您开玩笑。念在初犯,请饶我们贱命。’话音刚落,师姐一剑过去,将他穿了个透心儿凉。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去见了阎王。
“魏要、丁淮吓得全身抖如筛糠,嚎叫道:‘女侠饶命!我们肯说了!其实是你越秀山庄有人要我们对付于你。说付女侠姿色过人,只要我们留下你的人,不管死活,都可以得到玉器黄金。’
“师姐和我都大出意外,越秀山庄怎么会有人想置我们于死地?师姐怒道:‘撒谎!’丁淮道:‘咱们不敢撒谎。要不是你山庄之人指点,咱们怎么会知道你们来到苏杭?’师姐脸色铁青,强压怒火问道:‘只要你说出他的名字,我可以不杀你。’
“丁淮道:‘他就是……’话说了一半,就此仰天跌倒,竟然死了。我看他印堂有一个红点,原来是被人用‘吸骨钉’这种喂毒暗器射杀。
“这时又有数枚‘吸骨钉’破风而至,师姐挥舞长剑磕开两枚,就在这当口,魏要也被射杀。原来发暗器之人明知无法取师姐性命,声东击西,杀人灭口。
“师姐清叱一声,纵上对面墙头。我知道一定是伏击之人藏身在那里,便跟着追过去。只见前面二十步外有个人影疾步逃窜,师姐紧追不舍。我和他们功力相差太远,越来越落后。
“眼见那人影闪入一片树林,稍顷又缓步退了出来。师姐和我乘机赶上,将他夹在中间。原来那林子边站着一个人,正是他拦住了逃跑之人。
“师姐道:‘看你身法,果然是越秀山庄的弟子。我和你有何冤仇,要如此暗算我?’那人夜行装束,青巾蒙面,不敢说话,显然是怕我们听出端倪,只是缓缓抽出腰刀。
“此时皎月当空,把那钢刀映得雪亮。我喝了一声,挺剑直刺中宫,那人横刀一封,随之刀身旋动,扫我上臂。师姐长剑一横,已经接过此招,同时叫道:‘七师弟退下!他既然是冲着我来,就由我来单挑好了。’剑剑连环,招招抢攻。
“那人身手不弱,一口单刀上下翻飞,门户守的严密。我在旁边看了半天,竟然没看到他用越秀山庄剑法的一招一式。
“突然间,师姐唰唰两剑逼开对手,仗剑长叹道:‘竟然是你。竟然真的是你。’那人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我修饰了这许多,始终瞒不了你。’
“我听他说话,心中一动:那是大师哥的声音。他摘下面巾,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庞,果然是励天泓那个贼子!原来我们所遇到的一切,都是他一手谋划,好不阴毒。
“想到这里,我恼怒起来,喝道:‘大师哥!师姐对你恩深情长,咱们师兄弟人人知道。你有今日,都是拜谁所赐?不思感恩戴德,反而要借刀杀人,你良心安在!’
“励天泓哼了一声道:‘奴才!你懂什么?如今被你们识破了,只好决一死战!’说罢刀递左手,右手拔出佩剑,刀剑互击,发出铮然声响,又向那林边之人喝道:‘你是何方神圣?要单打还是要一起上,划出个道儿来!’
“那个人哈哈一笑,开口说道:‘三位配的都是难得的好剑,可惜配错了人。’声音沙哑干涩,叫人听了难受。我听他出言讥讽,心下有气,正要发作,却见他从背后取出一件物事来,说道:‘我这里也有两把,好像和三位的差不多。’
“猛然间手一抖,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当的一声,我手中的长剑已被他击飞。这一下犹如鬼魅般不可琢磨,惊出我一身冷汗。如果他并非击刺我手中兵器,而是直取我性命的话,我是全然无法自保的。
“师姐一把拉过我,轻声叫道:‘是老五老六赵家兄弟的佩剑。’那人道:‘不错。越秀山庄八大状元排行五六的赵天满、赵天沛,比老夫想象的要遭得多。’我听他声音苍老,但是面皮没有一丝皱纹,谈笑之间脸上肌肉几乎不动,才知道他带着人皮面具。”
金婧问道:“此人一定是那尊主了?”焦天浚点头道:“是他。师姐轻吸了口气,说道:‘敢问前辈,不知我这两位师弟是否得罪了您。如有冒犯,怕也是他们少不更事,请饶他们一次。小女子忝为师姐,定会对他们严加戒训,给前辈赔罪。’
“蒙面客点头道:‘你这小妮子还倒知道礼数。嗯,老夫就带你们去见他二人。不过,须将佩剑交出来。’师姐横剑当胸,朗声道:‘越秀山庄弟子向来剑不离身,剑在人在,剑离人亡。前辈此话未免强人所难。’
“蒙面客道:‘废话!越秀山庄消亡在即,还谈什么剑!’倏然出手,剑尖已然指到师姐咽喉。师姐已然全神戒备,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纵出去。我却躲避不及,被那蒙面客一掌击中右肩,登时五脏翻腾,喉头腥热,一口血涌出来,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师姐见我中招,望向我,脸露焦急之色。我那时痛苦万分,但见到师姐眼眸中的关心,霎时间忘却了苦楚,只希望那一刻能永远停留。”
卞不生道:“你小子倒痴情的紧。要怪就怪你师姐没眼光,看上了大师兄却没看上你。”焦天浚白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那蒙面客的话摆明了是以我越秀山庄为敌,师姐自知非他敌手,便对大师哥说道:‘师兄,事关山庄安危,你我的恩怨暂时放在一旁,共同对敌。事后我自会退出山庄,永不再和大家相见。’
“励天泓这小人,当面点头答应,可是竟然马上出尔反尔,等师姐全神应敌之时,从背后出剑,分心便刺!师姐猝不及防,堪堪躲过两剑,还是被励天泓一掌重重击在背心,昏倒在地。
“励天泓还待下杀手,蒙面客将他拦住,冷笑道:‘好一个无情无义的胚子!’励天泓竟然毫无廉耻的跪倒在地,叩头道:‘前辈救我!我如今反出越秀山庄,再也不能回头。求前辈收留,在下愿意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蒙面客淡然道:‘越秀山庄侠名在外,想不到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由你继续做他们的大师哥再合适不过了。’手掌一伸,在励天泓双肩拍了拍,示意他起身。
“励天泓面色惨白,惶然道:“前辈饶命。’蒙面客嘿嘿笑道:‘你怕什么!老夫不过在你体内种上了噬筋水。若没有老夫的独门解药,一个月后便会内力全失,全身筋骨干缩寸断,受尽抽筋拔骨的苦楚。如果你以为老夫和你这个好师妹一样,利用完了就可以过河拆桥的话,就先给自己准备好一口上好的棺材。’原来他一拍之下已做了手脚,难怪励天泓害怕,连连叩头道:‘不敢不敢。’
“蒙面客就命励天泓带我和师姐两个来到一座破庙,原来其他几位师兄弟也被捉了起来。可见那蒙面客早有预谋,否则怎么会将我们八大弟子悉数拿下?我和师姐因为启程较晚,因此最后中招。
“我问过四师哥徐天渤,才知道原来他和励天泓上路之后,励天泓便借故与他分头行动。四师哥独自直奔川贵,励天泓则迂回而来,抢在我们的前头安排了这么一个毒计。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恐怕不曾想自己也会成瓮中之鳖。除了五师哥赵天满、六师哥赵天沛兄弟,其他人都是被十三黑道所擒。
“后来我们被押回山庄,更被强迫参加庄主传位大典。师父言明将庄主之位传于叶姊大,实在大出我们意外。据说那叶姊大还是师父的女儿。
“可是我们跟随师傅这么多年,别说没见过她,就连听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师姐。师父对他的两个儿子极为宠爱,将来这庄主之位肯定不出他二人,怎会突然改弦更张?
“大家不知道其中蹊跷,可是能看得出师傅是被人威逼,不得已为之。有几个不服的立刻被那蒙面客和他手下的十三黑道残杀。励天泓也上窜下跳,助纣为虐。师姐实在看不过眼,指责了他几句,他竟然抬手一剑,将师姐的右眼挖去,并在脸庞上连划了三下。
“那时候我恨不得冲上去和励天泓拼命!可是看到师姐痛苦倒地,只好先去照顾她。许多师兄弟禁不住恐吓威逼,屈从于他。我和师姐都被种了噬筋水,如今内力全无,不见天日,只有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