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遗愿是希望将其骨灰洒落海中,如今我想去拜祭她,但她却没有坟墓,我该怎么办?
她又在说,我很想去看到海的地方。
------宇多田光
盛夏的风忽然吹得这样急,我不禁夹紧了身上披的棕色棉绒外套,顺势又将头深深埋进衣领内,眼睛不由自主的合上了。耳畔的大风仍旧肆虐的漫无目的的吹向四方,只听得远方的飞鸟扑腾翅膀的声响和咫尺之外的海浪翻腾海岸的拍打声。
远处整幅的天空是灰蓝的色调,与海的墨黑色交互呼应,海岸近处是一片低平的岩石岛礁和醒目伫立的米白色灯塔,浪潮翻涌推水上岸,浮在表面的是一簇簇的白色泡沫,可是那些浮沫却转瞬即逝,只剩得海水刚冲涌上岸之后的潮湿,一转眼,大雨紧跟着大风,撕扯着砸向我,砸向天地间的一切,直至海上,海水成伤。
晚上的客船停泊于海,摇摇晃晃,今晚出海的客船只有我们这一艘,许是太突然了吧,这样的天气愿意出海的人也是我耐心等了好久之后才询问到的。那如墨的夜啊,好似一个巨大的帐篷将整个世界囊括,而船行于海时,只能借着船头吊起的带铁质护罩的灯泡,隐隐看得到船身近处的水纹横横斜斜,随着风势雨势和船行的方向四散开来,不断更改各自的形状,待船行远了,又恢复了彼此最初的也是最自然的形状。
起起伏伏,沉沉降降,母亲你说这多像我们的人生啊,我现在不正是像这艘船一样吗?从小你就常常告诉我唱歌要好好用心的唱,这样才能唱到人们的心里去,让人心生颤动,给予听众最真实的感触。
我确实也是照做了,成为了让你可以引以为傲的人,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听我唱歌,买我的专辑,听我演唱会,可是我却称不上称心的快乐。
兜兜转转,我尽力去抓住时间的尾梢,可是还是没能留得住你。你看,我现在在一遍遍的走你生前最想走的道路,呆在你最想去的地方迟迟不肯离去,为的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三年过得真的好快,你不知道的吧,我又遇到了更好的人,我还有了母亲这个新的身份。
我有多么急切的想要第一时间告诉你,想要跟你分享我的喜与悲,苦与乐,可是我去跟大海讲,他却冷冷的不回我,传过来的除了我自己的回音就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现在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的灯塔,更远的岸上是一派灯火通明,天上也是有点点星光,在这沉闷烦热的季节,无论是在自己白天现实的孤单一人,还是夜晚梦中与你相见的世界,特有的苦闷不自在的心情,以及无法言语的抉择,这都让我更加想念平行世界里的你,就让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一切吧,不要停下我的心意。
现在的小孩子还是跟几十年前的我一样很喜欢放烟花呢。夏祭的花火大会除了年轻人追捧之外,我在街道上看到一个穿着小式样和服单衣的小男孩在家人的看护下,小心翼翼的将烟花棒伸向火焰处,一瞬间,火光印亮了他周身的所有黑暗的地方,大团的白烟也不断升腾,让人迷幻其中。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地上湿湿漉漉,却也机缘巧合的被烟花的亮光照射的闪闪夺目。
我站在那里怔怔出了神,因为那天戴了帽子穿了便服,隐在黑暗里没有人注意到我。想起来小的时候你也常常这么带着我去空旷的地方放烟花,唯一的不同便是那个时候的记忆大多是关于美国的烟花,那种璀璨的夜色和荒无人烟的公路却是我认为的美国最美的两种景色,到底烟花还是要大家挤在一起一齐在花火大会上燃放才是有趣。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不对?天上的烟花又大又圆,只有砰的那么一下就转瞬消失不见,之后的烟花的零细星光不断坠落拉成一条一条短粗的星光线,再好的时光也都是有限的,就好似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啊,当我望向你,月光垂悬,清冷的辉光拂上彼此的眼眸,相映成趣,交映成晖。
夜深了吧,我看到远处岸上的人们都不断的往回走,岸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小孩子手里还拿着烟花棒拼命挣脱父母的手迟迟不愿归去。每次都只能通过看海这样的方式去和你见面,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前几天我做梦在林中骑马,周身全是细长高大的树木,我一个人手持缰绳身体随着马蹄踢踏踢踏的遁遁前行,越走越找不到出口,阳光透过树叶泻下万点斑驳,可我没有一点心情去欣赏,只顾着四处奔走寻找出口。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个念头,你还在等我去看你,母亲还在等我去看海,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冷汗津津,我没办法诉说对你的思念,只有依托大海和我的歌声,让他们带着我的想念送至到你的身侧。也不知道你收到这些话语是怎样的表情,会不会也和我的心境一样,思念我如同我思念你一般不知疲倦,至死方休。
有时候面对这盛夏的大雨怔怔发愣,然而当我再次回到现实中时,才发觉刚才如梦般清晰的世界原来都是泡影。树木生长,日月轮回,盛夏的大雨无法冷却我炽热的伤口,无法停止我深深的渴望。每年夏天都会想起离开的你,一阵一阵的雷雨像我不断的眼泪留下,你的名字叫难忘。
叫难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