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女教师日记 之 留守孩子的故事

      江彼得本不叫江彼得,但自从升上三年级开始学习英语,新班主任老师为他取了个洋气的英文名Peter后,他便把英语书和作业本上自己的大名改成了“江Peter”,出了教室门,逢人便炫耀自己的新名字。

      彼得在班里是出了名的“皮猴子”。由于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彼得从小跟着外婆生活。正是在爱玩爱闹的年纪里,彼得哪听得住年迈外婆的唠叨。田地里,小溪边,或是大树的枝头,无不是彼得的“小根据地”。每每带着一身泥回家,外婆只能叹着气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一次进行“无奈”的叮嘱。彼得的这一习惯,一直到暑假结束回校也没有改变。他的战地换到了学校的后花园里、教学楼的过道中和操场的篮球架下。然而再也没有外婆随时叮嘱这个小住校生要注意卫生,帮他换洗衣物了。彼得原本金黄色的T恤混杂着他的汗水和花坛里的泥,早已变成了土黄色,并带着一股让同学们“敬而远之”的酸臭味。年轻的班主任将孩子们对他的排斥看在眼里,深知集体生活对儿童身心发展健康的重要性,于是悄悄制定了一个彼得的“美男子”改造计划。

      生活即教育。对彼得的改造从习惯开始。每当体育活动时,班主任总会出现在彼得的活动场所,夸赞这个小体育委员阳光帅气。彼得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时不时去低年级班里炫耀自己的佳绩。然而他的这点小骄傲却在不久之后和班主任的“唠家常”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某日晚饭后的活动时间,班主任问彼得:“彼得小帅哥,你想做个‘美男子’吗。”

      “啊?老师你夸我帅,难道我不是美男子么?”彼得对老师的这个问题感到惊讶。

      班主任慢条斯理地回答:“是的,你在运动场上的帅气表现并不能说明你在生活中就是个内外兼修的美男子。你有帅气的外表,可在内涵美方面还得要继续努力呢!”

      “那老师,我该怎样做才能进化成为美男子呢?”彼得急切地问道。

      “老师也是个女孩子,特别爱干净,你看班里很多同学都很爱护老师呢,他们勤洗漱,及时换洗衣物,每天都以整洁的面貌出现在老师面前。可是彼得你好像并没有爱护我呢!”班主任“撒娇”道。                                     

      彼得脸上泛起了潮红,低头望向自己两个星期没有换过的运动鞋和那双从周一穿至周五,白中泛黄,散发出阵阵味道的袜子,尴尬地扯了扯自己满是汗味,同样也是几天没换的T恤。

      “你以后会爱护我的对不对?”班主任打破这尴尬,“我们江彼得同学绝对可以当一个干净的小帅哥呢!”

      “对!”彼得坚定地应声,快速跑远了。据说当晚一下课,彼得便飞奔回寝室,给自己彻底地洗了个澡,还把同学们口中“又臭又硬”的袜子给洗了,据室友说他把自己原本积了厚厚的污垢的脖子给“洗褪了一层皮”。

      在这之后的几个星期里,彼得都不忘多带几双干净的袜子,及时更换衣裤,“小心翼翼”地爱护着班主任老师。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小班主任满心以为计划圆满成功时,彼得又恢复了原样——泥渍斑斑的球鞋,白中带黄的袜子,前胸后襟酷似生成了七大洲四大洋,那是班主任外出培训三天后回来看到的场景。她心中好不憋屈,难道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吗?她想把这个顽劣的孩子叫来,准备狠狠地训斥他一顿,好叫他知道老师的厉害! 彼得来了,老远就看到了老师严厉的神情,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你给我进来!”

      “老师,我不敢,我,我身上脏,还有臭味,你不喜欢……”

      “你还知道脏!小叫花子都比你干净!你不是说过要爱护我的吗?你是个不诚信的孩子……”

      “老师,我……我……”彼得眼里噙着泪,几次想说但是看到老师那生气而严厉的神情,又低下了头,两手紧紧地捏着衣角。 上课了,班主任走进教室,她的神情突然呆住了——教室里好几个男孩子都是脏鞋脏袜,再看看女孩子,也是这般。这是怎么了?原来,虽然已是深秋时节,却像春日一样阴雨绵绵,孩子们带的一两双鞋袜早已脏了湿了,根本就没有办法洗干净晾干,也就个个像邋遢大王的小喽啰了。彼得平时就仅有两双鞋,每一双都不成样了。难怪他在班里对伙伴们说自己完蛋了,因为他再也不是美男子了,老师不会再喜欢他了。 课间,孩子们纷纷催促彼得前来解释,他垂着头,小声地说:“外婆在家还要照顾太外婆,她很辛苦,我打校讯通让她冒着大雨来送鞋子袜子会让正在好远的地方打工的爸爸妈妈担心的。”

      眼前的一切,让这位刚刚走上教师道路的新老师懊悔不已,因为自己的主观武断,伤害了这个孩子纯真的心灵。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曾经说过:“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修养到不愧为人师表的地步。”看来自己离优秀教师还差得很远很远。她为自己武断的行为向彼得道了歉,并郑重地告诉他:“彼得,你很孝顺,很诚实,这是一个真正的美男子所具备的优点,老师为你自豪!” 孩子们欢呼着,簇拥着这位“美男子”回了教室。紧接着的以理想为主题的班队课上,班主任回收了一周前下发让孩子写理想的纸条,孩子们大多划掉了原本写下的理想,改成了“我要做一个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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