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多鱼这个片子有一点多余

我对看国产电影非常谨慎。

前段时间因为没花钱看了《我不是药神》,感觉自己略微赚到了,就有点膨胀。

这几天网络上铺天盖地甚至是比较知名的大V众口一词都在夸《西虹市首富》里的黑色幽默很高级。

想起《夏洛特烦恼》里那些不牵强而且很好笑的梗,还有电影里夏洛穿越到90年代,反映当时街景时镜头一晃而过的“西虹市”几个大字,那种踏踏实实做喜剧、老老实实埋伏笔的精神终于像夏日娇阳般融化了我那颗被国产电影冻僵的心,让我自愿掏了30块钱步入了电影院。

因为正值暑假,我看的那场时不时会爆发出小小少年们天真无邪的大笑。我坐在欢快的孩子们中间,眉头微皱,嘴角上扬,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拧巴表情,像一位满怀心事误入电影院的老阿姨。开心麻花的电影我都看过,能使我像这些孩子般肆意大笑的,只有《夏洛特烦恼》。

走出电影院时心情很复杂。没有像许多高赞影评里说的那样看一场电影就涤荡了世俗的心灵、顿悟了金钱的奥义;也没有被骗了钱财的愤慨——与许多国产电影相比,这个就算不上讹诈了;然而也并没有看了个很棒的喜剧的那种纯粹的开心。想了一路,终于总结出观后感,也许我自己在看电影时的表情已经忠实反映了内心的评价——拧巴。

说批判现实、黑色幽默的绝对是过誉了。

电影要达到带有教化价值这个水平,本身在编剧和表演这两大方面的完成度要比较好。毕竟没有血肉遑论精神。在我看来,《西虹市首富》里,由于编剧与表演上的欠缺,整个作品略感血肉模糊。

有现实,但达不到批判这个层次;有幽默,但也达不到黑色这个层次。


拧巴之最——女主天真无邪的表演

电影一般只有短短一两个小时,要让观众快速地了解各个角色的特质,最佳方案是找一个外形气质与角色特质高度统一的演员。次优方案是虽然演员外形与角色并不十分契合,但演员的演技足以填补本人与角色之间的鸿沟,能撑得起角色,让观众相信这个角色也可以是像他/她所诠释的那样。

饰演女主夏竹的宋芸桦是90后台湾妹子,有影响力的作品不多。我只看过一个《我的少女时代》。还是不变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从演员到剧本都带着浓烈的台湾偶像电影的感觉。在这类电影里,演员不需要调动各种高层次的表演技能,只要表现出本真的自我,憨憨纯纯的就能吸引一波观众。

《西虹市首富》的绝大多数角色都需要夸张、外放的表演来突显喜剧效果。承担了部分笑点的台湾演员九孔(饰 赖先生)、赵自强 (饰 殷先生)的表现还过得去。金先生和夏竹这两个一本正经的角色基本不承担笑点,演员可以收着演。金先生的扮演者——和宋芸桦同样来自台湾的张晨光是老戏骨,饰演这类角色是驾轻就熟了。

唯独宋芸桦的表演,一言难尽。

如果说其他几个台湾演员的加盟起到的效果类似火锅里的牛百叶和冻豆腐,宋芸桦的出现则仿佛是在火锅里涮一块甜腻的凤梨酥。

这种违和感,首先来源于她与角色相去甚远的外形和气质。宋芸桦把《我的少女时代》里那种懵懂无知、天真浪漫的少女感,原滋原味地投放到《西虹市首富》里本应精明干练、稳重老成的“金融街寡妇”身上。浅显扁平的表演配合永远无辜的美丽大眼,相辅相成,塑造了一个穿着大人的职业套装假扮熟女的小女孩形象,显得毫无说服力。这种过于幼齿的外形与沈腾饰演的男主——油腻中年男人王多鱼之间的反差大得像隔着辈份,也使他们在感情戏里的CP感弱到令人出戏。

其次就是宋芸桦的台词。“台偶”风味扑鼻而来,闻之一秒出戏。我甚至能感受到演员内心的挣扎——既然来内地拍戏了就要努力把国语说好,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没办法做到像别的演员那么流利,还是像在台湾一样一个字一个字这样子硬拗咧?哎呀累死了啦!又要管口音又要管表演,啊是要怎样啦?!

因为过于心疼台词里显露的那份纠结,导致宋芸桦每一个有台词的镜头,我都难以自拔地全神贯注盯着她那片疑似被龅牙顶得微微外凸的下嘴唇,听着从里面一字一句吃力挤出来的软糯台湾国语,然后替她紧张替她尴尬。

我猜测她来演这个角色可能是投资方的力荐?否则我实在很难理解剧组是出于什么考虑选择了她。


拧巴之二——BUG层出不穷的剧本

这部电影里,王多鱼爆富之后做的三件大事——办球赛、做保险、撩妹,每一件在事在电影里的比重都不相上下,很难区别出主次。然而每件事之间的关联都很生硬,却被强行揉在同一个主题框架里。

薄弱而牵强的关联感使每件事都成了“顺便”——一夜暴富之后,为了花光十个亿就买了个球队并斥重金请甲级球队来陪玩。为了花出更多钱,顺便谈个一掷千金的恋爱。为了花出尽可能多的钱,再顺便卖个只赔不赚的保险。这种顺便带来的随意和敷衍大大削弱了每件事的重要性,进而导致最后要升华主题的时候,前期铺垫和积累的感情太单薄,关键时刻怎么煽情也无法达到令观众感同身受进而自然而然地情感迸发的效果。

电影里昭然若揭的催泪点有两幕。

一幕是疑似“致敬”周星驰的电影《少林足球》而安排的甲级恒太队与丙级大翔队的对役。


导演让与对手实力悬殊的大翔队队员个个被恒太队虐得鼻青脸肿仍然坚守球门,甚至不惜牺牲男二庄强的要害部位去扑救。高速旋转的足球猛击肉体营造的暴力美学配上悲壮的音乐,“气氛烘到这了”,就等你的眼泪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孩子们都和我一样正襟危坐,漠然地盯着荧屏,并没有谁在揉眼睛或者拿纸巾,甚至有人交头接耳地嘀咕:“队员全围成一圈把守门员团在中间踢球不犯规么?裁判去哪了?这比赛这么不公平没人管?!”

《西虹市首富》里王多鱼带领的大翔队只让我们忙着挑剔球员不守规则的细节,而《少林足球》里类似的场景,阿星的几个师兄弟踢球也同样没章法,同样被强队虐得鼻青脸肿,为什么就不影响我们泪流满面?

《少林足球》里的角色,尤其是主角阿星是真心热爱足球的,整个电影用了巨大的篇幅来描述他为足球付出的努力。经过感人至深的努力,小人物那种不甘认输的挣扎仍然能打动我们的内心。反观《西虹市首富》里的大翔队,从王多鱼到教练再到队员,都看不到对足球的感情。王多鱼暴富后,整个球队的日常就是胡吃海喝、醉生梦死,像玩耍一样的训练,在最后关头坐上直升机在全市观众面前耍个帅,然后与花钱请来陪玩的对手踢上一场球。

不尊重自己的职业、不尊重对手、不尊重财富,然后就想靠临场洒狗血卖惨来搏感动?

果然人有钱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而有钱人的嘴脸也确实相当难看。

如果电影是要讽刺这种令人不齿的行为,抱歉我没看出来反讽的意味。如果是要用这种剧情来感动观众,抱歉我觉得这个电影的价值观有问题。

另一幕意图催泪的情节是王多鱼以为夏竹被绑架,毅然放弃三百亿遗产,选择携重金赎人。


恕我直言,王多鱼与夏竹在电影里体现出来的感情源起就像夏竹问何时喜欢上自己的时候,王多鱼错愕的回答“也就是刚刚才想起来(追)的吧。”他们感情的本质,也正像电影里夏竹前男友柳建男所言“他只是为了早早把钱花出去才那样追你,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醒醒吧傻妞!”

这是一场为了利益而突如其来的恋爱。

这对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来自不同的星球,一个瞧不起对方的庸俗拜金,另一个瞧不起对方的清高理性。他们之间在三观上的隔阂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吃顿麻辣烫、陪小孩踢个球、在雨夜的车厢里玩场浪漫就能消弥的。当王多鱼带着几大袋赎金出现在夏竹面前时,这种没有足够的感情基础就突然升华到至死不渝的生硬感,甚至让我边上正值青春年少的孩子们也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艺术毕竟高于生活。我当然不会主张王多鱼为了三百亿就应该弃夏竹于不顾。然而我一直记得那个笑话:

记者问一农民:“如果你有一百亩地,你可以捐给国家吗?” 农民回答:“可以!” 又问:“如果你有一百万,你愿意捐给国家吗?” 农民回答:“我愿意。” 三问:“如果你有一头牛,你愿意捐给国家吗?” 农民回答:“我不愿意。” 记者疑惑:“为什么?” 农民窘困:“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

要了解真实的人性不应该到国产电影里去找,看看笑话就可以了。

观影后本人还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既然电影里默认王多鱼为夏竹重金邀请王力宏开演唱会的花钱行为没有违反规则、不影响继承遗产。那么,是不是可以请上几十号大腕明星连开三十场演唱会呢?按当下许多明星的出场费,这么挥霍的话,我认为一个月花掉10个亿简直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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