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办事，路过不常去的路段，见到路边有一家规模较大的烘焙房，特地进去踅了一踅，品种还算丰富，有许多样子精致的小甜点，但尝了一种，觉得味道一般，只买了酥脆面包片，味道酥脆香甜，出门时看到有颜色鲜艳的马卡龙，不由想到女儿爱吃，驻足思量许久，马卡龙需要保鲜运输，才能保持它的好口味。想着女儿回来了要买给她吃，又觉得这个价钱不是真正马卡龙的价钱，只是外形烤得还好，裙边也出来了。要不要带她来吃呢？转瞬之间，许多念头在心里转了几转。

女儿爱吃甜点，我一面觉得甜点高糖、高脂、高添加，怕吃了不健康，可是每次看到女儿吃了一份精美的小甜点之后天真快乐的表情，象一个五岁的小小孩童，那样容易满足，就在看到新开的甜品店后，忍不住告诉她，带她去吃。

我并不算优柔寡断的女子，但一事关女儿，就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犹疑不决。不由失笑，做母亲的，大概是天底下最矛盾最纠结的人。

记得女儿九岁，第一次跟旅行社独自旅行去蒙古草原，给她收拾行装，查了天气预报，却又怕那里天气变化莫测，预报不准，昼夜温差大，倘若是我自己，总以简洁适用为要。但女儿第一次出门，带多了衣服怕她累着，带少了又怕她冻着，问导游带多少钱合适，导游说了一个很小的数目，我多给了一些，给她背了我的旅行包，将钱放在隐蔽的小口袋里，嘱咐她小心在意，又将路上用的零钱装在她衣兜里，谁知到了地方，竟然许多花钱项目，第二天她就打电话说钱不够花了，我心急如焚，赶紧跟导游说先借给她花，过了两天，忽然想起我的旅行包后侧的袋子里还放了一笔钱，还有一张银行卡，想打电话告诉她，又怕她被人抢被人骗，不告诉她，又怕她在外受了委屈，那几天真是如坐针毡，心慌意乱，直到在车站接到她，看她毫发无损，兴高采烈的样子才算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现在每次女儿从家去学校，帮她收拾行李，也是心里七上八下，忐忑难安。许多东西放进去拿出来，拿出来又放进去，拿少了怕她衣服不够穿，东西吃不上，拿多了，又怕她路途遥远，一个人操心费力，因此犹豫难断，每次总是女儿一锤定音，把不要的东西利落地拣选扔了出来。

女儿生得粉嫩秀美，偏生饮食习惯象个生番，从小就喜欢吃大鱼大肉，我总怕她这样的饮食习惯不好，又怕她吃胖了不好看，劝她多吃菜，但看她一见到肉就两眼发亮，一见没肉就只吃一点，还是忍不住家里总炖好了肉随她吃。为了女儿能吃到尽量新鲜优质的肉，常常跑到菜市场去买新鲜的鸡鸭鱼等，一边转身闭眼等着杀鸡杀鱼，一边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有时已杀死的鱼依然在袋子里挣扎蹦跳，颇为惊心。后来在文献中看到苏东坡也是如此，他信仰佛教，却管不住自己爱吃肉的嘴，因此一边吃肉，一边念佛，不由哈哈大笑，原来苏老夫子跟我一样一样的。

女儿刚到学校时，担心她从未住过校，一时不适应学校的生活，想要打电话给她，又担心影响她学习，阻碍她适应学校新生活的脚步，不打吧，一颗心悬得老高，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前段时间，打电话给她，已经很晚了一直没接，登时心里就着急起来，给她的舍友发了微信询问，她回过来，电话里是惺忪的声音：“妈妈，你有事吗？我今天睡得早，累了，设成静音没听见……”于是心下大安，赶紧挂掉电话让她接着睡。

她们学校功课很紧，她又修了二专，每次打电话过去，很晚了还在做功课，有时她在电话里象个小孩子似的抱怨，高中老师骗人，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结果比高三还紧张，大学太坏，有那么多学分要修，作业要做……我听了，怕她太累影响身体，惋惜她在这样美好韶华里，没时间玩乐享受，一面又欣慰她不象许多学校的孩子吃吃睡睡混过四年宝贵的大学时光，她有自己满满荡荡的这计划、那打算……

不止我是如此，朋友的女儿与女儿从小要好，去年去英国留学，学珠宝设计专业，入学前进行作品设计制作，朋友说那几个月她就是全能助理，为了让女儿有更多时间学习，她帮女儿上街选购制作材料，回来彻夜帮女儿做一些准备工作和手工作业，以让女儿专注于各种申请材料的准备与入学考试，有时要半夜叫女儿起来与学校联系，既心疼女儿睡不好，又怕误了事，一颗母亲的心，就在这样的七上八下、左右为难里，陪伴女儿度过了留学之前紧张艰难的时光。

原来母亲的心都是这样自相矛盾、婉转纠结。

但是只要打电话听到女儿在那边传来咯咯咯甜美的笑声，听她长篇大论给我说她最近读到的书籍，写出的文章，说还是老妈理解她；或者撒娇说还是老妈炖的排骨鸡肉好吃，骂食堂黑心，菜里的肉少得可怜，给她的烧鹅腿总是象预先偷吃了一大半；再或者坏笑着说烦人老妈，别啰嗦，然后一叠连声地说：“bye-bye-bye-bye……”挂掉电话，我便知道她在学校一切平安无事，一颗千回百转的母亲的心即刻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