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请客,火锅,我请朋友,还是火锅。火锅似乎已经成为周遭请客吃饭的首选。
记得小时候,火锅一般是只在冬季才能偶尔享受到的。大概是因为只有在冬季的时候人们才会忙完手中的活计,停下来,琢磨着犒劳一下已经凑合了一年的胃。
现在看来,冬季食用火锅倒是还有另外一层缘故:入冬之前牛羊都会进行大量进食,谓之“贴秋膘”,这样一到冬天,牛羊油脂堆积,肉与脂肪相互交织,膻味在脂肪与蛋白质之间相互交织,无论是切块烧煮还是片卷涮汤都是极为鲜美,这样的肉用来做火锅再适合不过。
幼时每逢冬季,父亲会偶尔进城采买,有时则会带上几斤牛肉供家人消遣。牛肉买回来后一般不会立刻就吃,而是等个几天,等到一个下雨或下雪天,家人都无事时,才会将牛肉拿出来做火锅,虽然没有鲜牛肉的滑嫩,在我看来却也是极为难道的珍馐了。
农家做火锅与饭店做的涮锅不同,饭店做火锅追求的是味道,味精给的太足,反而会破坏肉质本身的鲜味。而自己家做的火锅是先顾安全,再考虑如何好吃。一般做火锅都是上午临时起意,所以会将牛肉放在清水里化冻,化完冻后再用清水将牛肉表面洗净,之后直接和生姜放到钢锅中,用煤炉煨煮,生火的工作自然是落在了我的头上。等到肉汤煮开,用大铁勺将表面的浮末撇出,去完浮末后再将锅盖盖上,改小火慢炖。当筷子能插进肉里时,将牛肉捞出,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用刀把肉切成小块,方便家人分食,骨头和切好的肉都丢回锅里继续慢炖。
火锅总是要有涮菜的,但涮菜一般局限于时令,多为大白菜和芫荽,芫荽就是香菜。大白菜是入寒之前就连根砍下,用绳子拴在根上,挂在屋内防止被冻坏。要吃的时候取下一颗,把外面冻坏发黑发软粘连在一起的叶子剥了,里面的白菜脆爽依然。芫荽是用细竹条搭成架子,架子覆上薄膜,薄膜两侧用土掩盖,两段用砖块压住,这样即便是在冬季也能吃到新鲜的芫荽。
火锅没有锅底,大多是我母亲用酱油之类调料配合牛肉特有膻味调制而成,锅里撒一把葱蒜就已经是十分鲜美。
到了这时,我就会常常在煤炉边转悠,时而掀开锅盖,凑上去闻一闻,时而拿一只碗,舀一勺汤,美其名曰常常咸淡,将小板凳打倒坐着,中间三指并拢衬着碗底,大拇指轻搭碗边,先吹一口气,然后滋溜滋溜先喝为敬。
终于,夜幕拉下,家人齐聚,从堂屋搬来几个四四方方的板凳,把煤炉提到锅屋中央,用板凳围在煤炉四周,四散坐开,坐在小板凳上趴着大板凳着箸而食,惟有昏黄油腻的白炽灯,掩映在腾腾的蒸汽中,听着锅里的咕嘟声和窗外呼呼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