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
老家窗外的桃花已盛放。
突然想起小时候屋门外那偌大的桃树,
我和哥哥常常蹲在家门口等到桃子成熟,
然后,
争夺那颗最大最红最甜的桃子。
在渐行渐远的日子里,
那棵桃树也已经随之离去。
成长不过是一边得到一边失去,
最迷人的便是那留念至极的幸福,
想来,也是一种可贵。
杂文集的杂杂碎语,
二零二零年 三月十四号 白色情人节
插图:雨琳
这里是玻璃猫的酒馆
冬季风倒退。
我在夕阳里沉醉。
手中是阿婆刚摘的青梅。
一、
自我记事以来,那棵梅树就已经在那儿了。
颤巍巍地立在屋后的土坡上,佝偻的姿态像极了迟暮的老汉,赢弱的样子似乎风一吹便要倒了去。
等到开春的时候它是要结些果子的,村子里的孩子没了零嘴也会来讨上几颗解馋,不过味道是没多好的,又酸又涩,半生的果子硬得跟石子似的。
每次离家阿婆总要塞一袋子青梅给我,我推搡着说书包装不下,她不气不恼,跟个孩子似的撒娇,你尝尝嘛,搁熟了的,不酸。
我不愿拂了她的好意,接过青梅,笑着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好好,一点都不酸。
她笑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梅树皱巴巴的树皮。
我也跟着笑起来。
微风阵阵,吹起她油腻围裙的一角。
也吹动了梅树瘦弱的枝丫。
二、
我初中是在镇里读的。
在去往食堂的小径上也种着这样的梅树。
或许是一模一样的梅树吧。
或许吧。
我只知道这里的梅树有好听的名字,有曼妙的风姿,有泌人的芬芳。
我只知道有定期为它除虫除草的园艺师傅。
我只知道这里的梅树不可以攀爬。
我只知道这里的青梅没办法采摘。
我只知道这里的梅树不是阿婆家里的梅树。
我只知道这里的青梅不是阿婆家里的青梅。
突然有些想念那棵梅树,想念阿婆家里的青梅,想念阿婆藏在风里的暖暖笑意。
阿婆。
三、
有多久了。
我有多久不常回家看看过了。
学习和生活的包袱压得我喘不过气。
偶尔怀念青梅的滋味,也在店里买过青梅,终究不是阿婆的青梅啊。
加再多的添加剂也都是苦涩的。
心头一紧。
阿婆。
四、
那天晚上,阿妈把手机递给我时我正在收拾青梅核。
那是我小时候最爱的玩具,每次手指蹭满了灰,就耷拉着两只小手找阿婆,阿婆看了总说要揍我。
可是她从来没有,她只会拉着我的手一点一点擦去我手上的灰尘。
她总是这样。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的心跳漏掉了半拍,那个熟悉的笑容映入脑海。
阿婆,我轻声开口。
她问了我好多问题,零零碎碎,杂杂乱乱,我早已记不真切了,只是最后一句历久弥新。
她说,阿婆摘了好多梅子,都帮你搁着呢,是熟的,一点都不涩,真的,你回来尝尝吧。
好。
挂掉电话才发觉眼眶早已湿润。
阿婆。
五、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梦见了土路旁的老房子。
我梦见了屋后的老梅树。
我梦见了梅树结了好多果子。
我梦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拴着油腻的围裙,小心翼翼的靠在树旁摘梅子。
我梦见了她转过身来冲我笑着,像春日的暖阳。
她问我。梅子好吃吗。
好吃。
阿婆摘的梅子最好吃了。
六、
时间走得很快,一边遗忘,一边向前。
我走的很快,一路丢弃,一路探求。
脚步匆匆,不记得失。
到头来才明白,原来放弃的都是自己苦苦找寻的。
阿婆走的很慢很慢,她轻轻拾起我掉落的初心,等我回头。
阿婆。
七、
那曾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的梅啊。
那曾藏在岁月里的细枝末节的爱啊。
都不曾走远。
你看,青梅熟了。
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里应该都有一颗阿婆的青梅,只是随着时间的转移那颗青梅或许依旧存在,或许已老去在我们的脑海里,而当某天才会发现,原来它来过。
你看,它依旧在你记忆深处摇摇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