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飘渺如烟的时间长河里,在寂寞如尘的儿时记忆中,在思念如酒的我的心坎上,生长着一簇簇郁郁葱葱永不凋败的青青枝叶——那就是爷爷当年亲手栽种在房屋后面那个小小土堆上的一小片生机勃勃的韭菜。
还是我懵懵懂懂的童年时代,爷爷把房屋后面那条高高的田埂因为天长日久的日晒雨淋而慢慢崩塌成一个小土堆废物利用,平整成一块小小的长方形的菜土。有趣的是,菜土不是在地面上,而是搁在埂的半腰中,抠几个土眼才能一步一步攀爬上去。那时,我最爱做的事就是拿镰刀去割那青青柔柔的茎叶,闻着那淡淡雅雅的清香,心头无比舒畅而愉悦。再想着等会爷爷用它煎出来的香喷喷的鸡蛋,高兴劲儿无法用笔墨来形容。更让我感到奇异的是,那韭菜就像爷爷用鸡蛋壳做的不倒翁一样,今天割了,没两天又长得绿油油齐崭崭的,好像割之不尽,吃之不竭,年少的我觉得甚是神秘。
长大后才明白,韭菜是一种多年生宿根草本蔬菜,是常年的绿叶菜之一,一次播种后,可以生长多年。后来又接触了杜甫的“夜雨剪春韭”,也懂得了江西儿歌“剃头刀儿割韭菜,寅时割丁卯时有”是形容韭菜愈割愈长得快。儿时的疑问不再是疑问,儿时的神秘也不再是神秘,儿时留下的记忆,带来的欢乐,无论沧海幻化成怎样的桑田,总也挥之不去。
屋后的韭菜没容我攀爬割剪几年,父亲把田埂用砖头砌整实后,我的韭菜园也随之消失。我有些恋恋不舍。且不说每次攀爬时的乐趣,也不说每次割剪时的喜悦,单单说每次割剪完毕也不再顺着原路返回而直接跳在爷爷背上留下的欢声笑语,我今生今世都回味无穷。我爱韭菜本身散发出来的醉人芬芳,更爱韭菜带给我无穷无尽的开心快乐。
多年后,父亲把房屋前面的田地改成了一个很大的菜园,理所当然又辟出一小块来种植韭菜。韭菜依然如故的青翠,可我不再依然如故的年幼了。初中毕业后,我在外面生活的日子远远多于在家乡的流连,求学,工作,结婚,生子······家中韭菜的清香除了在夜深人静时不时漫上心头,很少有机会真正真真切切地品尝了。
工作几年后,我调回了家乡的中学。有天中午,听到同事在楼下大声唤我的名字,出来一看:是九十高龄的爷爷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提着一大捆又鲜又嫩的韭菜······爷爷,只有你依然记着我对韭菜那种特殊的迷恋,两眶热泪不由自主地汹涌而出。
而今,爷爷已故多年,再不会有人颤微微地提着韭菜送来学校,再不会有人因为上楼艰难而不得不在楼下呼唤,也再不会有人在菜园为我不知疲倦地打点我所钟爱的韭菜······
然而,我对韭菜的热爱有增无减,我爱它的香气四溢,更爱它的终年常青。就如爷爷虽然离我而去,但他的音容笑貌永驻我心永远常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