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躺下来,闭上眼睛,经常地,眼皮后面的视野里,我的身体仍在运动,仿佛正开着车子,穿行在熙熙攘攘的王府井,实在担心精力不集中,撞上人,原本放松的休息,还必须小心观察每个人的行为,仔细判断车与人的距离,最后不得不睁开眼睛,到底是回到现实,还是跌进无涯的梦境中呢。就像读书,本来为了心灵愉悦,却误入失神迷痴之境地,目光呆滞,全身僵直,虽然捧着一本书,却全然没看书,而是被那两行字带到了另一个地方。这是读书慢、爱失眠的症状,我知道,在那里,我被分裂成两半,既是观察者也是被观察者,随时准备切换。
有时,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脖子到耳朵的什么地方发出,也许是浅层动脉摩擦领子,或枕头的声音,像草丛里簌簌的麻雀。如果张开手掌,触摸冰凉的墙面,也会强烈地感觉,指尖上一股脉搏在跳动,犹如命运之神在门上缓缓地敲门,清晰可辨。那个晚上的梦,准确说是可记忆的梦,依旧破碎,如蒙太奇连着蒙太奇,但每个细节却仿佛就在刚才,栩栩如生。看门老大爷给我一支信号弹,嘱咐一定选择黄色的按键发射,于是学校的夜空被一抹金色映照,学生们排着队跑出来,四下张望。这是张望的信号,张望的季节吗?我环视左右,一起张望着。
你什么时候去了永宁,也是座古城吗?全国好几处,而带有午门的不多。你站在红墙前,好像正与岁月比肩,它戴着金色飞檐八角帽,你顶着白底碎花钟形帽,你赢了,知道吗?你的帽下是蓬勃飞扬的秀发,温润鲜活的笑容,它那一排木窗格算它的刘海吗?四盏红灯笼散发着嫉妒的目光。你的黑色短袖花领上衣,挽着纯黄色的布包,配上布裙素雅的苹果绿,简直出自巴黎的天使之手,远远羞红了它的脸,气白了它的三道眉。我的手指来回摩挲着屏幕,你俩忽远忽近,时大时小,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它需要一根文字之锚,将你深深定在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