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间的一天,河南开封,一间非常豪华的酒楼里,一间屋内,悠悠红烛映照下,李师师口抿颊红,深情相望着对面茶案前的那个人,那人以万岁金尊手倒入竹青色的茶粉,用沸水多次冲点,接着以茶筅(点茶的一种烹茶工具)快速击打,茶水交融,片刻间,乳沫浮于茶面之上。这人正是宋徽宗,一盏之间,这位最懂得茶的皇帝,却没能看懂自己的人生。
他是天生的大玩家,是一个被隔绝在深宫里的“孤家寡人”,他独创瘦金体书法,书画双绝,笔下的花鸟人物精美绝伦;他会园林设计,为了玩石头不惜劳民伤财;他懂得饮茶之道,对茶的研究可与陆羽、蔡襄并列,他是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写茶书的皇帝。他是宋徽宗,他是一个皇帝,却选择了一种拥有多种职业和多重身份的多元生活。
他是书法家/诗人/画家/茶道大师,他的身份放到今天就是个妥妥的斜杠青年,不仅是身份众多,而且书法、绘画、茶道、园艺样样都能玩到极致,他才是斜杠青年第一人。
代表画作《文会图》,绘出了宋代点茶法真实场面,宋徽宗带头玩茶
《文会图》是宋徽宗的代表作。宋代是历史上茶饮活动最活跃的时代,这和不安分的宋徽宗有很大关系。
画中的备茶场景,是宋代点茶法的真实场面。画中一张贝雕黑漆方桌坐落在庭院之中,七八位文雅之士。他们围坐在桌边,或冥思、或攀谈、或聆听、或孤身独坐、纵观四周。几位侍者穿梭其间,有的捧茶倒水,有的煎水点茶。旁边设有茶炉、茶箱,炉上放置茶瓶,正在煎水。桌上果品与茶品,杯盏交错间一副千古名画跃然纸上。
宋朝那年代流行点茶,无论市井小贩还是宫廷贵族都以此为乐,宋徽宗是个点茶高手,经常举办个派对表演下,炫耀自己高超的点茶技艺,还特意为他的臣子点茶,得意地向大臣说:“这可是我亲手冲泡的茶。”
蔡京《延福宫曲宴记》里就描述了宋徽宗亲自给大臣注汤击拂,给大臣欣赏他分茶时形成的景象。
嗜茶天子著奇书《大观茶论》,古今皇帝第一人
为了证明自己水平的,当然是要有专著,即使是皇帝也不例外。宋徽宗已经用瘦金体证明了他的书法水平,用《瑞鹤图》《芙蓉锦鸡图》《文会图》证明了他的绘画水平,现在,他还要写一本书的证明他的茶道水平!他干脆放下政务,写了一本茶书,于是《大观茶论》问世。
抛开宋徽宗的昏庸误国不谈,宋徽宗是真懂茶,他留下的《大观茶论》是一部奇书,徽宗作为一国之君,全书没有一丝帝王的霸气,分明就是一位茶学大师的论道。这个被隔绝在深宫里的“孤家寡人”,既没有苏东坡、陆游等“会茶”时的交流心得,也没有范仲淹、王安石“斗茶”时的借鉴甚至“拿来”,却能作出如此精妙的《茶论》,全书共二十篇,内容翔实丰富,考据真实。没有对茶的专注和艺术天分是很难做到的。
有皇帝带头写书,宋代茶书的撰述大大超过了唐人,比较著名的有叶清臣的《述煮茶小品》、蔡襄的《茶录》、宋子安的《东溪试茶录》、沈括的《本朝茶法》等。
斗茶界的拉花高手,非一般的茶技
宋徽宗在《大观茶论》极其详尽地描述了点茶的技巧,称之为“七汤点茶法”。这是《大观茶论》最为精彩的部分,对点茶技巧说明得非常详细,对茶筅搅拌的轻重、方式也多有著墨,宋徽宗是真的知道如何泡好一杯茶,真是令人羡慕的任性。
皇帝嗜茶,群臣必投其所好、趋之若鹜。一些王公贵族、文人雅士,不仅品茶玩赏,还想方设法翻弄出新花样——“斗茶”,上到皇亲国戚,下到文人士大夫,无不爱此好。
“斗茶”又称“茗战”,是一种品评茶叶的活动,多为两人捉对“撕杀”,三斗二胜。 决定胜负的标准有两条,一是汤色,二是汤花。 汤色即茶水的颜色,以纯白为上。宋徽宗尤其爱斗茶。他经常在宫廷里茶宴群臣,兴致所至还与臣下表演斗茶。传言,宋徽宗点茶技艺高超,能使汤面呈疏星朗月状。他还经常用茶匙在茶汤中画出山水画的花纹来,是真正的“拉花” 高手。
在茶文化的发展史上,唯有宋代的茶文化才上升到由“品”到“玩”的浪漫境界,为中国茶文化的巅峰,宋徽宗居功至伟,他是茶文化史上的大师,却是皇帝中的奇葩,也是大宋的悲哀。
宋徽宗十分任性,对茶要求极高,对水绝不含糊,讲究一茶一器,“爱茶人”苏东坡自愧不如。
宋徽宗对茶要求极高,品尝全国各地进献的贡茶,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还要求制作专门的御茶精品龙团茶,和大臣们喝的茶区别开来。
徽宗认为白茶是茶中之精品,“他无与伦比”,他最喜好的白茶,是特异的品种。他自己说,“白茶自为一种,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崖林之间偶然生出,盖非人力所可致。”
说到水,宋徽宗赵佶,在《大观茶论》中也提出了他的用水标准:“水以清、轻、甘、冽为美。轻甘乃水之自然,独为难得。”他的任性还体现在一茶一器,徽宗认为“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的建窑兔毫盏为点茶、斗茶的最上品。点茶所用之汤瓶,“瓶宜金银,小大之制,唯所裁给”。
从茶,到水,到茶器,都如此讲究,恐怕连自称“爱茶人”的北宋大文豪苏东坡也望尘莫及。
艺术造诣上看,赵佶称得上是雅士,一个典型的“书呆子”,他连“壶中乾坤”也没弄明白,他的“茶论”纯粹是就茶论茶的“学术论文”,很难让人从中找到“治国平天下”的“道”,甚至连东坡先生的“乳瓯十分满,人世真局促”和从谂和尚的“吃茶去!”的人生感悟也没有。
九五之尊,本该指点江山,却痴迷于琴棋书画,精于茶水之技,而无治国良方,终成亡国之君。在靖康二年被金国掳去,成了阶下囚,被封为“昏德公”。随后被囚禁在极寒的北地五国城(今天黑龙江依兰县北边的旧城)生活了8年,最终受尽凌辱,精神奔溃而死。
因为宋徽宗的艺术爱好,北宋亡国,也因为宋徽宗的不务正业,《大观茶论》问世,宋代成为历史上茶文化发展的重要时期,茶文化在宋达到巅峰,宋徽宗和茶的故事说明,在这个世界上,成功与失败,并非等同好与坏,并非硬币的正反面,并非有着清晰的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