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22日 星期三

片名：罗拉快跑（1998） 导演/编剧：汤姆·提克威

北京，出租屋及地铁

这部电影最炫目之处应当就是导演对各种镜头语言的尽兴运用（或者说，玩儿得很嗨）。电影开始引用了T.S.艾略特的诗句：“我们不应该停止探索/我们所有的探索最终将回到我们的起点/并第一次了解该处 。”即一举道明了本片的核心性质，探索，和游戏。

据说导演本人是大游戏迷，电影的游戏基调也很明朗。全片为板块式结构，开篇十来分钟如同游戏开启前的情境介绍，曼尼替他的老大做钻石交易，拿到10万马克后，没等来接应的女友罗拉，只好搭乘地铁，不想一个失误，装钱的袋子被留在地铁里，流浪汉捡了漏。于是他打电话求助罗拉。在接下来的20分钟内，罗拉必须“收集”到10万马克，才能拯救男友。

游戏开始了。

罗拉从家往外跑，经过疯叫的恶狗、遛婴儿的女人、骑自行车的男人、刚启动引擎的梅耶、拎着钱袋的流浪汉；终于来到银行，撞上争吵的父亲和情人，要钱失败，离开，再跑到超市外，没能阻止掏枪抢劫的曼尼。

抢劫成功的他们被警察包围。罗拉中枪倒地。电影仅过去了30min。下一瞬，镜头闪回至曾经的某天，罗拉和曼尼躺在床上，红色滤镜里，罗拉不停地问曼尼，主题就是“do you love me？”画面外的我想，难道之后50min都要回忆二人的前史吗？然后，画面又切换到劫后不余生的罗拉，仰面望天，说：Stop！于是她又从家里出发，经过恶狗、遛婴儿的女人、骑车的男人……所有场景，周而复始。

正如导演在片头提示我们的，“游戏之后即游戏之前”。这就是一个大型真人实景体验游戏，背景是柏林的街道。罗拉是游戏玩家，她需要完成任务（找到10万马克），达成目标（拯救男友）；所以她一路奔跑（全程有动感的电子乐），遇到各种路障（形形色色的人），并能够像我们在电脑前点击图标、继而信息页面弹出一样，罗拉通过与人交谈、摩擦，可以看到他们的前史或未来（电影中，这部分均用快照的形式呈现，“咔咔咔”的音效里，一系列快照次第出现，遛婴儿的女人曾经拐走孩子、酗酒；骑单车的男孩之后会重伤住院）。

这是游戏的主场景。与此同时，在游戏的次场景里，曼尼在不断地打电话求助、借钱，在超市门口徘徊；罗拉的爸爸和他的情人在交谈、接吻、争执。只不过罗拉无法看到（或者说，游戏玩家没有权限了解）这些，只能在柏林街头不停地跑。于是她需要积攒经验，Game Over后从头再来，做不同的选择，在不同的地方经停，闯关，失败，再闯关。她离家下楼时是选择等待、跃过还是被疯狗绊倒，她是拦下、踩上还是趴到梅耶的车上，她跑进银行的时候爸爸和情人正在甜言蜜语决定离开她们母子还是相反，她有没有赶上救护车，她会否抢银行，她能否在12点前到达超市……都指向了不断变化的未知。

这部电影要怎么进行下去？答案很简单了，让罗拉不停地重启游戏，直到成功。电影中一共呈现了三次游戏全程，平均每次为20min，恰好与罗拉接到电话到跑向男友的实际时间相同。导演用了很多花火让相似的情节不显得无聊，比如电视屏幕里罗拉奔跑的动画片，频繁的多场景交错，人物叙述时打出的黑白加速镜头，罗拉过滤求助对象时他们一一闪过屏幕，如同这些脸孔闪过罗拉的脑海（多年以后，《神探夏洛克》里也频繁使用了这个手法），拍摄罗拉奔跑时的快速剪辑和长镜头、平视俯视相结合，令整部影片充满了Cult趣味。

这些都是游戏式的，虚幻的。但电影里仍然有真实的东西，就是感情。罗拉在电话里听到曼尼的坏消息时的着急是真的，两次闪回时她与曼尼的缱绻是真的（一次是罗拉中枪后回忆，她问“do you love me”；二是曼尼车祸后回忆，他问“我得了绝症你会忘了我吗”），所以她会不断重启，抢父亲的银行，用99.2马克赌博，尖声大吼。她对父亲的情感是真的，当父亲对保安说“throw her out”的时候，她眼中的泪是真的。

这些“真”，让我觉得，电影似乎不只是一场可以从头再来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