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家有一口井,一口不大不小的井。静卧在风景秀丽阳澄湖畔的底部外塘村,我可爱家乡的场角房屋边。她以慈母般的温情,奉献了数以万计的甘泉,哺育滋润了家乡的父老乡亲整整20余年。其功劳可歌可泣。
这口井水质特别清澈,随便喝一口,味甜生津。到了夏天,尤其到了大伏天,用水量骤增。它畅开胸怀,竭尽井的功能,倾吐出她全部的甘泉,为主人和隔壁的四个院子,为井旁居所的男女老少,送上了甘泉,给予了凉快温暖。
这口井,地处运河边,它的东边,就是一条大运河,名叫张家港,俗称黄金荡。一条大河波浪宽,滚滚东流黄金荡。这条河一直延伸到大上海的吴淞口,黄浦江。这条大运河北连江阴港,南接阳澄湖。黄金荡几千年来就是阳澄湖的一条支流,她是阳澄湖人民的母亲河!乡亲们有了这条河,引以为荣!有位老者说,历代之黄,外塘边线!什么意思呢?就是咱们祖祖辈辈居住在运河边,如果谁来侵犯,那回击它的有猎枪!
有了这口井,乡亲们烧饭炒菜沏茶就不用愁了。尤其到了赤日炎炎的夏天,乡亲们从地里摘回来的西瓜,装入网袋吊在井水中浸上几个小时,到了傍晚时分,在知了的鸣叫声中切开映红半边天的西瓜,那凉爽甜蜜的感觉至今难以忘怀!
在人们心目中,这是一口神来之水的井,再怎么用,怎么抽,永不干涸。尤其水质如此优质,有如此好的口感,真的是妙哉乐哉!
七年前,老家折迁了,这口井随之消失了。家的拆迁,井的消失,使我一度时期有点失落,心里头似乎有一个打不开的结;每当忆及想起,心里头就有着隐隐的作痛。你想,这毕竟伴随了我20年的老井,有着割舍不去的情结。井圈上自己写的“饮水思源”四个大字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那妈妈和乡亲们一清早七上八落的吊水声一直响彻萦绕在我的耳际……
老家的这口井,原来是集体出资挖掘的。队里社员只要愿意挖井,一律免费。有这个待遇,在那时是不可多得的大手笔。全村上下一共有20多户人家,生产队要拿出一大笔资金。后来知道,政府对每口井有相应的补助,目的是让百姓改善饮用水,提高人民健康水平。但私人掏五元钱,请工匠们吃顿便饭。因此大部分家庭都愿意出资,申请挖井。人们各自在自己的房屋场角上选址定位。甚至拣个黄道吉日,方可挖井。
挖井很辛苦,两个人搭当,要挖掘深度6一8米。他们手持铁铲,一人在下,一人在上,要把多个立方土全部拿上地面,运到场角边。井内掘泥的工匠苦不堪言,经过几个小时奋战,除了汗流浃背,活像一只泥猴子。上面拉泥的也使出浑身解数,手酸了,歇一会,直至井掘成后两人才松口气。
井挖成后,四周要铺砖头,权作铜墙铁壁,护挡四周泥巴脱落。井底下要铺上一层细黄沙小石子,这样渗出的水质更为清洌洁净,此举就能起到水质过滤作用。最后沏井台,井台呈五角形,粉上水泥,内外光洁如镜。在水泥将干未干时,刻上“喝水不忘挖井人”,“紫气东来”、“风水宝地”或“饮水思源”等吉祥如意的內容。干后,用红漆一描,那口井就凸现文化艺术氛围了。
两人一天打两口井,每井拿十块钱。这种工匠精神可敬可贺!农家打井在那年头兴师动众,成为气候。不多时间,家家场角上出现新井静卧,如一道风景线。可是不知怎么,有的井水不能用,出现井水咸味酸味,或者水质不纯,甚至是铁锈水。
到了90年代初,我家盖楼房了。根据工匠房屋地基打样,我家的那口井有碍楼房设计、建筑规划,大有可能将井要填没。那井位置很特别,正好在楼房前沿的一根水泥墩柱边,不偏不离。后来经过反复权衡,决定保留这口井,但必须用钢筋混凝土浇铸保护。所以楼房建成后,这口井仍完好无损。并不影响房屋的美观,而恰恰给楼房增添了一道别致的韵味。甘甜的井水仍然为家前屋后、左邻右舍,解决了吃水的大问题。
后来村里建造了高高的水塔,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说自来水,其实是深井水。从地下几百米深处抽起来的深井水,通过水塔过滤输送,哗啦啦流向百姓家,送到各村各户。
那时爷爷看到这自来水,开心地对我说,阿根,这是东海龙宫里送来的水吗?我哈哈大笑,是的,是的……!一次奶奶打开水砻头,忘了关闭,结果屋里水漫金山。
离开老宅8个年头了,住进了小区高楼房,一切都改变了,城乡一体化。老妈现年84岁,一个人住70平米小户,老爸四年前走了,他没有享受到小区美好生活,也没有拿到政府给他的养老金。如在的话,那该多幸福!天伦之乐,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
女儿女婿孙女住110平米,逢双休日来小区陪陪奶奶,他们苏州有居所。到了小区,老妈乐开怀,知道孙女要为她奶奶做点小事情,捶捶背,洗洗碗……
我与老伴住在沙家浜,我每天与孩儿们写写字,作作文。过的是文化生活,艺术生活!
我家那口井,人们不会忘记你,乡亲们常谈及你,忆及你,赞美你,这是情理之中;因为在那个年代,在一度时期,你作出了重大贡献!你的奉献,人们铭记心中!
初稿于2018年8月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