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牛仔裤

成年后近乎执念的热爱大多有两个原因,一是童年关于此的记忆非常美好,二是童年时极度渴望却未得到满足。而后者造成的执念则更加可怕。

自从上了大学,每次去逛街,目光总是会先在一堆颜色款式各式各样的衣服中搜寻牛仔裤的存在。欣赏着牛仔裤的设计,抚摸着它并不太光滑的面料,想象着自己穿上它的样子,总是会不自觉地加持一下觉得会很美,很有气质。后来有一次去逛街,闺蜜挑了一条很有气质的米色半身裙拿给我看,我还是不自觉的走到了裤子跟前找寻着牛仔裤的身影,一看没有顿时便没了兴致。见我兴致缺缺的样子闺蜜吐槽道:“你怎么就知道看牛仔裤呀,你都多少牛仔裤了?”我只能讪讪一笑,无法反驳,因为闺蜜说的是事实。

回到家,我看着柜子里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牛仔裤若有所思,那一条条深蓝的,浅蓝的,灰蓝的,阔腿的,喇叭的,直筒的……而且每样不只有一条。回想着闺蜜说的话,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太正常。女孩子爱买衣服能理解,可是买这么多牛仔裤就有些夸张了。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想着过去的事情,努力思索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如此狂热的喜欢牛仔。在记忆的宝盒中慢慢搜寻,我想到了初一的时候,那时学校条件有限,体育课都是跑跑步就自由活动,所以运动会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但是有一个一年一度的全校大活动就是广播体操汇演,在原本广播体操的基础上,加入队形、动作等的变化,设计出自己班的特色。

比赛的前一个月每个班便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开了,大家排练的特别积极,都在努力想着怎么才能出奇制胜拿到第一,我们班自然也不例外。比赛开始的前两天,我们开始商量着装的问题。整齐的着装可以为表演助力,让动作看起来更加整齐划一,所以一般大家都是黑裤子白衬衣,再戴个白手套,往那儿一站整个队伍看着就很整齐。正在我们讨论着是否要继续以往的穿戴时,班主任发话了:“你们不是都有牛仔裤嘛,下面都穿牛仔裤,上面穿白衬衣,颜色看着多鲜亮呀!”我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同学们已经七嘴八舌的夸奖起老师的想法,见状老师便直接下达了命令,就穿牛仔裤吧。我的内心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我知道我的不愿意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况且那时的我也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晚上回到家,我翻箱倒柜的找着,一件一件地扔在床上。说的好像我有很多衣服似的,其实一目了然,就那么几件应季的衣服软弱无力地趴在床上,似乎在嘲笑着我的无奈。放眼望去,黑色的,蓝色的都是运动裤,我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牛仔裤了。那时的我心里一阵阵难过,整个心里都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那个年代的小县城里,牛仔裤是潮品,料子都还是原来那种硬牛仔,对肥胖的我来说是很不适合且不实用的衣服。一是穿上会很勒,很紧,二是腿比裤子粗,穿上很难看,所以已经好多年没有给我买过牛仔裤了。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我说我没有牛仔裤同学们会怎样嘲笑我,老师会怎样嫌弃我。于是我翻着所有的柜子,终于找到一条很早以前买的,我拼命地往上拉,一点一点的终于提了上来,正在我要欣喜若狂的时候,尴尬的一幕发生了,两边只到侧腰前一点点,两边连手都牵不上,更不用说吸口气使劲拉上拉链了。我呆坐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下一秒举起双手狠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肚子,既怨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嘴,又怨恨自己的肚子为什么长那么大,没有痛感,只有满心的怨恨,一阵疯狂捶打后,痛的我蜷缩在床边才不得不停下手。那一刻,真恨不得自己可以突然消失,或者突然发生个什么事儿比赛可以取消。

我知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让妈妈去给我买一条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继续想办法。我想起了妈妈好像有一条挺肥的牛仔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偷偷去妈妈的衣柜翻找了一番。终于,使劲吸着那口气,可以勉勉强强拉上。

我至今仍清楚的记得比赛那天,我穿着这条牛仔裤,我旁边那个女生满脸不可思议的说:“你怎么穿的是这个颜色的,这不是大人们穿的颜色吗?”看着她们一个个浅蓝色的牛仔裤,而我穿的灰不溜秋的,我一脸窘迫,不知该如何回答。比赛的时候已顾不上什么窘迫了,只一直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炸开,千万不要……那天的过程已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如释重负一般庆幸裤子没有开。

事情虽然过去了,可是这样的尴尬和窘迫却一直停留在我的意识深处,所以我总是不自觉的觉得应该买牛仔裤,总是会觉得女孩子就得穿上牛仔裤才美……固执地用这样的方式弥补曾经的缺失。直到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慢慢地与心中的执念和解,才逐渐好起来。

我们要学会拥抱曾经的自己,好好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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