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干活的厂子,因为疫情到现在没有开工。
老婆就开始叨叨:“那个厂子不能干,不能找个别的地方?活人能叫尿憋死昂?你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昂?一天天死念不出,合眯瞪眼看手机”。
我也想上班。可我在那个厂里干习惯了,人熟地熟,冷不丁换个工作,去个生地方,真不敢想。再说,我就会熟皮子。
我干了20年这个行当,在工厂里也算老师傅。厂长也敬我三分。我手艺好啊,一张张偌大的牛皮子在我手里就像一件一件工艺品。浸,脱,揭,鞣,干净利落快。工资也是几个工人里最高。
我给厂长打了电话。厂长说疫情刚刚过,上边还不让开工。外国又厉害了。等等吧,等等吧。
我心说,外国厉害碍着咱国什么事?
村里和我一般大的,都成了家庭主力。四十来岁,上有老下有小。几亩地租出去了。每日财米油盐酱醋茶水电手机各项开销,只出不进,又不是大老板,换谁也受不了。老婆个囔,我能有啥脾气?
老婆去地里帮人家栽菜去了。一天能挣个二三十块钱,补贴家用。别年,根本不用她去干这个。她说,没啥多少,不闲着算了。我依旧枯藤老树昏鸦,手机看的发热,眼睛看的发花。
墙外有一片闲地方,这日一场春雨,星星点点地绿草牙拱出来了。我来深翻一下,点几棵丝瓜。老婆出门的时候交代我,记得往鸡笼子里加点水,续点料。今天大概六七只母鸡下蛋。
家里养了二十三只笨鸡,四只公鸡,十九只母鸡。用铁丝网圈着。我呆呆站在鸡圈旁,看着两只公鸡打架。这两只公鸡好不凶狠。那只大个红花绿尾公鸡把这只秃尾巴黑公鸡鸡冠子啄的出血,滴滴答答。但这只秃尾巴毫不示弱,拼命抵抗,羽翎倒竖。母鸡们似乎并没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该呱呱还呱呱。倒是其他的两只公鸡高高抬起头,斜倪着观看,未免兔死狐悲,惺惺相惜。记得老婆说,等疫情过去,我去上班的时候宰一只。喂这么多公鸡白吃白喝。
上班,何时能开工?如果厂子不开工,退一步讲,厂子倒闭了,我将何去何从?我隐隐感觉有点不安。
我会啥?还能干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