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走的那天,我心情不太好发了朋友圈。中午的时候接到悲剧的电话,诧异她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会特地来电安慰我,想到高三那年从小陪伴她的奶奶的离去,心下有些了然。她说,虽然说,这个时候可能更情愿独自呆着,想拒绝其他人的慰问,但还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其实很感动啊,有些人很久不联系,却一直把你放在心底。在你需要的时候闪着光出现。像把心泡在温泉里一样暖融融的。
然而很快我的感动情绪被扑灭了,她说,我此刻在拉粑粑。这一刻我是想要把手机穿过空间扔到她脸上的,勉强忍住了就要破口而出的卧槽,我咬着牙说,好的你继续,我要挂了,因为并不想和在这种状态下的你讲话,几乎可以通过话筒嗅到某种不好的气味。然后我们非常冷静地向对方说了再见。
放下电话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了,果然还是她的风格,一面做些让人感动的事,一面气死人不偿命。眼前几乎能立刻浮现她那欠扁的笑容。而我又何尝有幸遇见她,和她一起度过几乎整个高中时代。在整个班级气氛压抑凝重的时候,只要一下课,和她一起回到我们在校内合租的房子,总能笑声不断。
她是一个很二很不羁的人。高二某个夏天的晌午顶着火辣辣的太阳骑自行车一个小时,只为一睹新建的漳河风景区的风采。当然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本来就偏黄的皮肤升级为高粱红,手和胳膊晒脱了皮一个星期后才稍微有点好转。是的那个时候我们谁也没有要涂防晒霜的意识。
这样一回忆又有很多事要写。
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合租的学校里的教师公寓。她忘记收晾在外面的被子,晚上冒冒失失开门撞到外面路过的男生的屁股,第一反应不是道歉而是退后一步砰地关上了门,满脸尴尬。第二天晚上回去的路上居然刚巧走在一群男生后面,听到其中一人说:“希望今天我经过的时候不要再被撞了”。她又走上前去:“呃,昨天那个人是我,对不起啊。”嗯,隔了一天的道歉。
高二人人抓紧时间学习的周末拉着我去偏僻的教堂探险,在一群热情似火貌似和蔼的基督信徒大妈们面前忐忑地听“只有上帝才能拯救我们”的教义,害怕不入基督教真的会被扣下,虽然事实是大妈们是真的很和蔼。
中考高考的神发挥,总让她曾经的班主任大吃一惊。
和我们都讨厌而不太敢反驳的高中班主任大海在办公室当着其他老师的面理直气壮的争论,大海气极:“你出去!”她说:“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出去。”大海最后无计可施:“我请你出去可以了吧。”晚上在月黑风高的操场,两个人躺在草坪上讲起这事哈哈大笑:“老娘也能告诉以后的孩子,我干过这样的丰功伟绩!”她一面笑一面吊儿郎当甩着钥匙,我说你别把钥匙玩丢了。第二天早上一语成谶,还是我原路寻回在操场上帮她捡起来。
一起逃课被发现,我在大海的注视下默默远走,她倒霉地经过旁边挨了长长一顿骂。人品高下立现也。
无敌大妈杀手。她去中天街买手套,付钱的时候发现钱包忘带了,跟大妈说了情况还回去,大妈一句“看你这姑娘就实诚,先拿回去用吧,下次来的时候再把钱给我”。她回头在我面前洋洋自得的叙述,惊得我!这么一个信任缺乏的社会,姑娘你长得不容易啊,这实诚度!
火车上她自行带了饭,筷子不小心弄脏了。正巧售货员推着盒饭走过来,她拦下。售货员惊喜:“您要多少钱一份的盒饭?”她坦然问:“我能要双筷子吗?”瞬时售货员惊喜的小眼神便化作利刃扫过来,后来她倒也得偿所愿。本来嘛,这样的事儿成功率90%,但能坦然直面眼神利刃者,十之一二也多。
你一眼望过去她是人海中不起眼的一个,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个人其实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得多么精彩。她很少抱怨,很少忧虑,很少为未来辗转反侧,却努力地把现在过成随心所欲的样子。
而我每每向朋友提起她,嘴角总是上扬着的。这就已经很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