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世上好物利在孤行 看文人饕餮如何谈美食

(图片来源于网络)

最近醉心于一众美食书籍中,古人曾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是此刻,对于观书的我,却成了书中自有季鹰鱼,书中自有江东脍。


下面我要推荐一本十大装逼指南之一:《寒夜客来:中国饮食文化散记之二——闲趣访》。这本书的作者逯耀东先生,是通晓古今之人,曾经拜入钱穆、牟润松、严耕望等名师门下。单看他书中节选的古籍,上启《周礼》、《吕氏春秋》,下至《随园食单》。高雅者有《尔雅》,市井者如《金瓶梅》,包罗万象、海纳百川,在这茫茫书海中,摘得一两句关于中华饮食的历史,不可不谓博大精深。


看完这本书后,我对作者逯耀东先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百度了一下,才发现先生原来在台北大学开有《中国饮食史》一门课程,所以说谁说吃货无大志,研究得精深,竟也变成了一门学问。


吃蟹装逼第一法则:以其内空,则曰无肠公子


说回这本书自身,翻阅了通篇,我对其中一段颇感兴趣,就是清代李渔在《闲情偶记》中提到的,“世上好物利在孤行”,李渔这话是用来品评无肠公子的。乍听无肠公子这四个字颇有些意趣,像是个游戏人间的贵公子,又像是心狠手辣的江湖中人。但其实既然是美食饕餮的书籍,此间的无肠公子竟然是指代螃蟹的,可见古人不但爱吃,还能吃得颇讲情趣。


无肠公子的别名取自晋朝葛洪的《抱朴子登涉》,此书记载,“称无肠公子者,蟹也。”其实除了无肠公子外,螃蟹还另有许多别致讲究的雅名,古人“以其横行,则曰螃蟹;以其行声,则曰郭索;以其外骨,则曰介士;以其内空,则曰无肠。”所以下次螃蟹肥美之时,约上三五好友品蟹,说上一句,“我们去吃无肠公子,岂不比我们去吃蟹”显得你更有文化、更有深度和内涵嘛,此乃装逼第一法。




吃蟹装逼第二法则:世上好物利在孤行


至于吃蟹装逼第二法,就是李渔的那句,“世上好物利在孤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好的食材只要用最简单的方法,不需添加任何辅助的香料或者其他食材,其自身风味足矣。


而无肠公子螃蟹就是世上好物的代表之一,但是翻看网上的创新食谱,像是豆腐鱼蟹汤,鸡煲蟹,咖喱蟹等创意菜,竟风靡一时,与古人的看法多有相悖。


在逯耀东先生的这本书中,记录了很多古人烹制无肠公子的方法,其中在倪瓒的《云林堂饮食制度集》中记载了一段元代的煮蟹方法,“用生姜、紫苏、桂皮、盐同煮,方大沸透便翻,再大沸透便啖。凡煮蟹,旋煮旋啖则佳,以一人为率,只可煮两只,啖已再煮,捣橙醋。”


由此可见,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古人,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研究美食啦。不但对于吃的方法颇有讲究,连烹制的时间都要控制好。看看元朝古人吃蟹,一人一次只可煮两只,皆因如果一次煮它十七八只无肠公子,吃完两只之后,其他的螃蟹就要冷掉了。挑剔的古人,情愿两只吃毕后,再煮再吃,也不愿吃已经凉了的螃蟹。而与古人相比,我们现代人活得到颇有点儿粗糙。


从此处烹制无肠公子的方法来看,与我们现在的清蒸螃蟹做法相似。可见正如明代张岱所言,“食品不加盐醋而五味全者,为蚬,为河蟹。”所以在古人眼里,我们今日的鸡煲蟹、咖喱蟹,未免有些本末倒置,掩盖了螃蟹原本“壳薄脂胭染,膏腴琥珀凝”的美味。


此处自要说到吃蟹装逼第二法,如果有人邀您去吃鸡煲蟹、咖喱蟹,而你又不愿赴此约,自用一句,“世上好物利在孤行”来婉拒他,显得又有文化又有意趣。



吃蟹装逼第三法则:好物须有好的源头


古人对于食材颇为讲究,在逯耀东先生的这本书上,哪怕是泡一壶茶,对于水的取材古人都是相当挑剔的,书中截取了一段陆羽《茶经》的记叙,“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而这山水中,又分了三六九等“其山水,择乳泉,石池漫流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


可见奄尖的古人对食材的诸般讲究,泡茶的水一定要用山泉水,而山泉水必取漫流的乳泉水,对于水流急湍的山泉水,却是不能食用的。


而说回螃蟹,古人对于无肠公子的来源和时节也是很讲究的,比如清代李斗曾云,“蟹自湖至者为湖蟹,自淮至者为淮蟹。淮蟹大而味淡,故品蟹者以湖蟹为胜。”可见早在清代,阳澄湖所产的大闸蟹就已蜚声在外。


此外吃蟹的时机,也有讲究,古人云“九月团脐十月尖”,十月雌蟹产卵,雄蟹膏黄,自是吃蟹好时机。此时炮制上几只无肠公子,再佐以“肥腊鸭、牛乳酪、醉蚬如琥珀,以鸭汁煮白菜如玉版,果蓏以谢橘,以风栗,以风菱。饮以玉壶冰,蔬以兵坑笋,饭以新余杭白,漱以兰雪茶。由今思之,真如天厨仙供。”


明代张岱的《陶庵梦忆》中,如此记叙一场螃蟹盛宴,与三五好友共聚,大家吃着螃蟹,再加上肥腊鸭、牛乳酪、醉蚬、鸭汁煮白菜等配菜,再配上谢橘、风栗、风菱等果蔬,喝着玉壶冰,吃着余杭产的白米所做的饭,哪怕是漱口也要用兰雪茶。这标配放到今日,也是首富般的生活,可见古人对于吃食是多么的讲究。


而这也只是逯耀东先生的这本书中,关于螃蟹的短短几页介绍。其实除了螃蟹,这本书还囊括了很多菜肴方面的知识,比如古人所云的“炙肉”,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烧烤。还有明炉烧鸭和焖炉烧鸭的由来和区别。还有鱼脍,即我们今日所说的鱼生的兴起和衰落。还有古人对舒雁的各种炮制方法,没错此处的舒雁就是我们所说的鹅,看古人这名字取得多么文雅。


所以说想要吃得文雅,吃得讲究,更能在一众饕餮中装逼一下,那么这本书绝对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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